接下來他們就回到沃克雜貨店,付清了這次出航前賒欠的5鎊11先令。可是在談到歸還上次小妮兒從家裏偷出來的那些錢的問題時,雙方就發生了爭執。
老沃克堅稱那些錢與德克幫毫無關係,是自己兒子的事兒。而且除了退貨的和仍然沒賣出去的那些“舞臺道具”之外,損失總共也沒超過20幾鎊。所以他一便士也不願收德克幫的,更別說德克幫提出的要全額賠償當時小妮兒從家裏偷出來的63英鎊了。
老沃克不是假仗義,人家是有真原則。德克幫拗不過他,只好背地裏把小妮兒弄到野外一頓欺負,最後逼着小妮兒一便士不少地把63英鎊又悄悄放回了鐵箱子。那實際上現在反倒是沃克家欠德克幫的了。因爲畢竟還有一部分東西沒完全損失,還在雜貨店裏賣着呢,比如其中最貴的那頂銀色假髮。
可老德克他們不這麼想。欠?誰欠誰的?他們在人家借地方住,蹭喫蹭喝多少天?再說,慫恿人家兒子偷老子,這筆良心賬咋算?怎麼想怎麼覺着還是虧欠了沃克一家人。
因爲人品不同,所以人們算賬的邏輯總是五花八門。如果你在生活中覺察到某人老是報怨別人欠他的,那你千萬小心這個人吧。他九成九是個無情無義的自利動物。
81英鎊又沒了,小梅子兜裏只剩下30多鎊了。而且“嫩苞米”修船也得花個十來鎊。它這次傷得太厲害了!這可是從胡大砍的魔爪下逃生還能囫圇個兒地回來,榮兵都覺得它有資格改名叫“鐵苞米”了!
唉……這日子咋過成這樣了啊?馬幣的這時代難道絕不允許好人過點好日子麼?德克幫還欠着夜皇后190鎊呢,還欠着愛德華?英格蘭的人情,還有欠瑪姆大嬸那些永遠都還不清的債……
他們回到拿騷後在西姆斯的商店把那62顆小珍珠賣了105鎊。只有這點錢,每個人都不免失望,但最失望的就是小託尼。好些天都不咋說話的他,正很不耐煩地懟着不停嘟嘟嚷嚷的螺絲:“抱怨啥呀?西姆斯是黑,但小珍珠和碎鑽石本身就不咋值錢。珠寶這玩意兒和牛肉不一樣。一磅重的牛肉賣12便士,那10磅重的牛肉也就賣120便士。但如果一克拉的珍珠賣一英鎊,那10克拉的珍珠絕不是10英鎊,甚至可能1000英鎊也買不下來!所以你那一大堆珍珠也賣不上一顆奧維多之珠的價,懂啦?”
除了那一盒珍珠之外,唯一的收穫就是費什之前在水裏撈上來的一條金鍊子,也不太大,兩盎司半吧。本來這次也打算賣掉來着,但榮兵沒捨得,畢竟也是百年前沉船上的文物,見螺絲盯着金鍊兩眼直放光,就提議讓他當首飾戴着兼保管吧。
見大夥都打不起精神,費什心裏很不是滋味兒。畢竟這次是他和羅賓聯手騙大家去爲他冒險。現在,他真的如願拿到了“奧維多之珠”,可大家歷經九死一生之後,得到的這點回報也太寒磣了。
“船長,等我了卻了家族心願之後,我會再回來的。咱們下次再去馬奎薩羣島,那條船的主艙室旁邊的海泥裏還有個大箱子,裏面肯定也是珍珠。就算其中沒有絕世大珠,我估摸着怎麼也得有幾百粒!我要報答大家!”
“費什,咱們別再動那條船的念頭了。”
“爲什麼?”
“因爲……那是上老不允許咱們動的東西。費什,胡大砍上次就在警告咱們。”
切裏好奇地插話道:“羅賓,你不是反對一切迷信嗎?”
榮兵笑了笑:“切裏,迷信與敬畏是不同的兩件事。”
“咋不同?”
“家父對我說過,一個心存迷信的人是可憐可笑的;但一個心無敬畏的人卻是可悲甚至可怕的!”
回到拿騷的第二天晚上,費什不知去哪兒了。連晚飯都沒喫。晚上十點都過了,他纔回到德克幫借住的這間倉房裏。榮兵發現他臉色有異,就沒出聲地望着他。
果然,費什拿着切裏遞給他的一塊木薯餅子咬了幾口,忽然說:“船長,我想去金斯敦。”
老德克擡起頭打量着他,沒出聲。
“船長,我要去了卻家族的心願,金斯敦那裏往南邊去的船比較多。”
“噢,好。”老德克又低下頭,繼續補着被胡大砍撕破的上衣。
“船長,咱們一起去吧。”
“嗯?”老德克又擡起頭來。
“我已經答應那個老總督了。我要去幫他撈那個箱子。”
榮兵忍不住開口了:“費什,我知道你和我們一樣善良……”
老德克卻打斷了他:“羅賓,更正一下你的話,應該是費什和我們中大多數人一樣善良。”
榮兵咬了咬嘴脣,強忍着把目光投向某人的衝動,擡起頭接着說:“費什,你老覺着欠大家的,其實沒必要,咱們是自己人。”
“羅賓,從那天晚上在坡頂聊了那些話,一直到馬奎薩羣島,再到現在,我連句謝謝都沒對大夥說過。你想必也知道是爲什麼吧?”
榮兵點點頭:“知道,你是想找機會報答大夥。”
“是的羅賓,無論如何我也要報答大家!所以……”
“真不行,費什。別說那老神棍就是個騙子,就算那箱子裏真有啥好東西,我們也不能讓你去玩命。託尼,你說對嗎?”
“啊?嗯……”正呆呆地想着心事的小託尼忽然被榮兵點了名,就含混地應了一聲,馬上低下頭去。
“不是的羅賓,那位傻瓜總督是個……非凡之人!”
所有人都驚奇地望着費什。
“羅賓,今晚我才知道,那張阿託查夫人號的沉船位置圖就是當年他畫給我父親的。”
“啥???”
午夜,傻瓜總督府寒酸的斗室裏。
老神棍已不是上次在街頭被人踹翻在地的可憐相了。此刻他臉上又恢復了神逼叨叨的那款欠揍型表情。只不過碎了一角的大眼鏡片使他在氣勢上減分不少,顯得比以前更滑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