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就是這樣的,一切都是轉瞬間的事情。
打鼓兒,我成了笑柄了,連普通的百姓人家,都敢拿一個尿壺讓我看,就讓我收了。
這真是沒臉混。
但是我也得混,不能餓死。
去老陽頭那兒,人家看了我一眼,門關上了。
我去。
打野鼓兒,我決定了。
京城外城,離京城三百里,有一個小鎮,說是古鎮,我去那兒打野鼓去。
少小年打過野鼓兒,我也聽他說過不少。
打野鼓兒,也是偷鼓,如果讓人本地鼓兒抓住了,斷胳膊腿的,就太正常了。
我還是要冒險。
三天後,我去了那個小鎮。
小鎮也不小,住在橋洞,我是真沒錢。
我成了要飯的,在小鎮的街上轉,衚衕裏轉,進酒館,喫人家剩下的,有的時候能還弄口剩下的酒。
都知道小鎮來了一個要飯的。
我天天聽消息,輕易不出手。
其實,我要走的時候,扎野前,我想見一下白蕊。
我等在她家門口,兩天,見到了她。
她抱着我哭,給了我十根金條,說我平時給她的零花錢,換的黃金。
有一斤。
我帶在身上了,這是我扎野的本兒。
能否東山再起,接白蕊回家,就靠這一野了。
我在小鎮呆了三個月了,盯住了一家,消息從酒館得來的,也踩了鼓兒了,基本上確定了。
想想,一斤黃金,一根一兩,換三十塊大洋,這在京城買宅子是買不來的,一棟普通的宅子,也得四千左右大洋。
這一紮野,能成不,我不知道。
我找了一個鼓線兒,一塊黃金,一兩,其實完全不用這麼大的本兒,但是爲了安全,我得捨得。
線鼓半夜引我入了那戶人家。
進屋,我就看到牆角的一個瓷罐子,裏面醃着菜。
進屋坐下,東西拿出來。
戰國銅耳杯,少見的東西。
上萬大洋是值了。
可是我手裏只有九兩黃金,看叫價了。
這個人真的要一萬。
如果真拿是拿不下來了,我今天扎完,成不成的,我都得跑路了。
我說:“不值,這樣,那個牆角的罐子搭我。”
這個主兒一愣說:“幾個意思?”
我猶豫半天說:“其實,這個東西不值錢,二百大洋都不值,那罐子值點錢,所以一萬我應了,但是罐子搭我。”
這個人看了我半天說:“你說實話,我這東西不是你一個人看了,我要一萬,後來有幾家,越給是越低了,最後給到五百,他們也總是看我的罐子。”
我一聽,這被打邊鼓兒了。
我說:“我是外地的,說實話,這銅器真不值錢,罐子一萬五六,肯定是值了,別人不跟您說實話,我說了。“
這個主兒說:“真的?“
我說:“當然了,我收了這貨,就是收點盤纏,喫喝的錢,我要趕路。“
這主兒猶豫,我說:“說實話,這一萬五六的,我是少給,我收不起,超過一萬我收不起,我也告訴您實話了,別讓打鼓兒的坑了。“
主兒說:“他們是這個目地,真陰險。“
我說:“是呀,我這個人窮是窮,但是不玩這個。“
這主兒說:“這銅器值多少?“
我說:“二百大洋,我能賣個二百三四,賺個三四十塊大洋罷了。
這主兒聽完,看着我,我說:“把罐子的菜倒出來,我給你講。“
罐子的菜倒出去,洗乾淨了。
我看着說:“看這底兒,這款兒,至少有上千年了,這紋花,粗是粗了一些,但是形非常的完美……“
我一通的白話,完事,輕輕的放下。
這主兒聽完,說:“你是良心人,我請你喝酒。“
我說:“得了您,我得趕路,家裏出了點事兒,這不盤纏不多,我得弄點。“
這主兒一聽說:“這銅器二百您拿走。“
我拿出金子,這主兒一愣。
我說:“就這些,給您六塊,這路上帶着也害怕,而且用大洋,您說不是?“
我謝過後,拿着這銅耳杯,離開。
我記下這家,將來有錢了,我再補上。
做這樣的鼓兒,我總感覺是做損。
返回京城,一身的冷汗。
在出租的房子裏,感覺發冷。
這戰國的銅耳杯,一萬大洋,值是值了。
一萬大洋,買宅子四千大洋,還置辦點東西,也剩不下幾個了,這樣不行。
我還是打鼓兒,這貨暫時不出手,扎到了大活再出手。
那胡雨石,很難纏,原來就是懂行。
那耳房到底是什麼,我也在琢磨着。
劉德爲盯了幾年了,恐怕還有人盯鼓兒。
我想,我還是一步一步的來,沒那麼大的碗,別弄那麼多的水。
也是我命不錯。
入冬了,租的房子很冷,我挺着。
我敗落後,成了笑柄,他們不給我貨,取笑我。
十天八天的,能扎一件東西,也就賺個一塊兩塊的。
也是我命好,年關了,我想,這年過得得多悽慘。
在水井衚衕,我打鼓兒,有一打沒一打的,沒精神頭。
一戶人家,探出來一個對,招呼我。
我進去,帶我進了屋,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
他給我泡上茶,說喝點熱乎的,他似乎並不着急。
這個男人喝了一遍茶才說:“我有點東西,不知道你有扎貨的錢沒有?“
我說:“不多。“
這個男人猶豫了一下說:“我拿出來,您看一眼,我也急着用錢。“
東西拿出來,五子玉佛,太漂亮了。
我看着,宮裏出來的,好東西。
我說:“您要多少價?“
男人說:“我找你,因爲我知道你,小六子,人仗義而敗落,這個我清楚,我這東西,打鼓兒的,不少人看了,你的徒弟四鬼都來過,不過他們可沒說你的好,這些人呀!“
話到這兒了,我就得開價了。
我說:“不瞞您了,我扎不起這貨。”
這主兒笑了一下說:“報個價我聽?”
我說:“一萬大洋,我的意思,您就留吧着,等真有事兒的時候,再動吧。”
這主兒說:“一萬大洋,能買兩進的院子。”
我說:“沒錯。”
他說:“你有多少?”
我說:“就八千。”
這主兒想了半天說:“給你了。”
我一愣,鬧着玩呢?
我說:“我是敗落了,您也別耍我。”
這主兒說:“就您說了一句實話,十幾個鼓兒看了這東西,最多的給我一萬,我就當一萬的東西,給您了,你有一個信字,一個言字,我們不到外面賣這東西,就是保一個面兒,你也賺一個風險,辛苦錢兒,可是不能坑人。”
我說:“我是實在沒辦法,打了鼓兒了。”
主兒說:“我給您了,但是,我也跟您建議一下,信鼓成天下。”
我第一次聽這麼說的,打鼓兒的沒有心機重重的,混不了,講信,那更是找死。
不過,我覺得到是可以。
我說:“我努力吧,三天後我拿錢來。”
我走了,心裏也打鼓,這主兒有病吧?八千大洋讓我了,實際上,一萬三四的價。
我知道,一萬大洋是實價,打鼓兒的實價,打鼓兒的要收,沒賺頭,誰也不會去扎。
我這樣扎貨,有點違了規矩了。
可是,少小年,我的哥們,坑了我,瞎眼於,我的乾爹,也坑了我,我不跟他們再講什麼規矩。
我把銅耳杯,到流離廠賣了,一萬零二百大洋。
我拿着大洋,去了那家,把五子玉佛拿回來,我走的時候說:“如果我有一天能成事了,我自然給您被上一個差價,謝謝您的照應。”
我回家,看着五子玉佛,真是太漂亮了,宮裏的東西。
當年清代滅亡,到底有多少東西流出來,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