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三流異類 >第11章 血色新娘11
    一雙銀紋白靴穩穩落地,冠服如雲紗般飄逸。白玉休形姿高秀,挺拔似松,披着洗練的月光而來。

    君上已至,白寒蟬扶着如喪考妣的白瀾舟率衆弟子上前示禮,禮畢,一羣人自覺退到了白玉休身後。白瀾舟漲紅着一張臉,似乎十分迫切的想說什麼,被白寒蟬小聲提醒,才張了張嘴沒有開口。

    非陽陰着臉,手裏捏着那根九節銀鞭。無端端被人打斷了步調,心下當然不痛快。可待看清眼前擋路的是這一位,本來只有五六分的那點不痛快立刻翻了幾番,斜睨着眼睛橫覷對方一眼,嘴邊堆的是皮笑肉不笑:“月黑風高的看不清,原來是山嵐君駕臨。沒想到多年不見,山嵐君不光風采依舊,行事作風也是一點沒變,還是這麼的喜歡不請自來。”

    語中譏諷表露無遺,白玉休仿若未聞,並不理會他這番陰陽怪氣。他微微側首,箍着邪祟的光圈立刻迸發出一陣更強烈的白光。這光圈看上去實在不簡單,說是枷鎖,更像法器。沒過一會兒,但見光圈微微震動,下方地面上逐漸露出了一小截豔紅。仔細看,那豔紅不是旁物,竟是一條女子的衣裙下襬。

    霍無疆手撐着樹幹動了動五指,原本看戲的目光微微頓了一瞬。

    非陽見對方不睬自己,不但不睬,簡直當他是團無關痛癢的空氣,不禁嘴角一抽,冷笑道:“別以爲困住了它就能把它帶走。這東西既然是異界的,合該由我鬼族發落,你這算插的哪門子手?”

    白玉休側目,終於完完整整的看了他一眼。

    也只是一眼,仍舊不理不答,目光掃過,停在了光圈上。光圈得了指令繼續發力,下方顯露出的衣物便更多——這世間哪有什麼無形透明的邪物,不過是施法隱了真身。此刻光圈正在做的,就是牢牢束縛住邪祟,“幫”它現身。

    霍無疆微眯起眼,搭在樹皮上的指尖輕輕摩挲着。非陽的出現是意料之外,他們相看兩相厭,他是一面都不想跟這個人照上。白玉休的到來雖在情理之中,但原計劃裏並沒有這一環,就算是多個人多個幫手,可他並不需要什麼幫手,誰讓——

    誰讓這個邪祟比想象中的有來頭呢。

    光圈繼續作用,邪祟的真身已經露到腰部,照此速度,不消半炷香的光景就能逼得它完全現身。雖然光圈限制了自由,可此物並不安分,不斷踢打拉拽,掙扎着想要逃脫禁錮。只是它雖然在顯形,但就如廣陵郡的土地仙所言,此物奇詭,是個沒有具象的邪佞。

    何謂“沒有具象”?

    就是外表看着有模有樣,但卻是個虛身,半透明的外表下不是完全的肉身實體。

    虛虛實實,實實虛虛。光圈完成了這一輪使命,白光下,一道血色紅影漸漸浮現在衆人面前。

    鮮紅的嫁衣冷豔奪目,襯得主人膚色慘白如雪。那嫁衣看着已有些年頭,樣式不似白瀾舟身上那套來得時新,顯得過於繁重。嫁衣殘破,衣襬處絲絲縷縷掛着不少碎片布條,像被人拿剪子剪爛的一樣,腰部還有好幾處破洞,整體一看,頗爲弔詭。

    不過最弔詭的,卻是邪祟的那張臉。

    那是一張本該清秀無暇、明豔動人的女子臉龐,現在卻只剩“猙獰”二字可以形容——原本細嫩的臉上往左看是滿布大火舔舐後的焦硬傷疤,像塊烤糊了化炭了的不規整肉塊,凸起蜿蜒至脖頸處。另半張臉則相對完好,只有一道細長的蜈蚣狀褐色傷痕,依稀可看出本來容貌。

    邪祟一雙眼睛亮得發光,惡狠狠的與衆人對視。她目光凌厲,彷彿兩道淬了毒的冷箭。身體被禁錮着,不能做出什麼大動作,目下也只能以眼神來威懾衆人。奇的是她並不說話,從頭到尾沒聽她喊過一聲,哪怕是發出半個音節,倒教人不禁懷疑她是不是個啞巴。

    幾名山嵐境弟子全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面面相覷,不敢相信他們抓了這麼多天的邪祟居然是這樣一個女子。

    非陽一言不發,抱臂審視了一圈,大概也有點出乎意料。稍頃,轉頭看向白玉休:“這就算忙完了?那東西我帶走了。”

    “慢。”

    白玉休道。

    一個“慢”字,實在輕飄,可不知爲何,乍聽起來卻透着一股莫名的積威分量。非陽快要探上光圈的手不自覺一頓,嘴上倒不肯認慫,冷笑道:“慢什麼?我爲什麼要慢。”

    很奇怪,白玉休自始至終都沒正眼看過他哪怕一眼,似乎比霍無疆還不想與他照面。他聲音清清冷冷,話語簡明扼要,道:“此非異界之物,不該由你處置。”

    “不是異界之物?”

    好像聽了個什麼慘絕人寰的笑話,非陽忍不住揚起眉毛,又是一聲驚天冷笑:“今天算是開了眼了。好啊,那請山嵐君看看,這東西它像個人麼?像神麼?連傻子都知道,你們天界可不出產此物。既如此,排除其二,它不就是我異界的東西?”

    “我家君上說了不是就不是,你這人怎麼這麼多廢話?”剛死裏逃生的白瀾舟恢復了活蹦亂跳,又開始忙着找死了。

    許是生平頭一遭被個小輩如此嗆聲,即便對方是神族,這面子也給不了了。非陽斜目向人羣,掃向音源處,扯着嘴角譏聲道:“我當是誰在那裏聒噪,原來是你這異裝癖。小子,大人說話,也有你插/嘴的份?”

    一句“異裝癖”簡直是往人家肺管子上撒鹽潑辣,這一晚上因男扮女裝惹來的心驚膽戰委屈害怕,一瞬間全爆發了出來。白瀾舟五官扭曲,搶步出列,指着非陽咆哮道:“你你你,你說誰是異裝癖?!我要不是爲了救人,怎麼可能穿成這樣!警告你啊,再胡說一句試試看,我可饒不了你!”

    非陽纔不把這種威脅放在眼裏,別過臉去看白玉休:“呵,你們山嵐境的人現在從上到下都這麼不講規矩禮儀了?”

    或許是因爲這聲挑釁不再是單單衝着某個誰而來,而是棍掃一大片,整個山嵐境無一人倖免,終於讓白玉休有了些微反應。他轉首瞥了對方一眼,面色如常,淡聲道:“規矩有類,禮儀分人。”

    非陽:“……”

    是可忍孰不可忍!好,很好,非常好。就你們那堆破禮儀爛規矩還分三六九等的挑對象?非陽捏了捏拳,正要回擊,白寒蟬卻在這時站了出來。

    他先向白玉休行一禮,見師君沒有要驅退自己的意思,便大着膽子上前一步,朝非陽道:“原來尊駕是異界的鬼君,方纔沒有認出,還請鬼君包涵。小仙認爲,目下最當務之急的是解決邪祟,而非鬥兇,還請鬼君暫勿糾結其它。鬼君認爲邪祟是異界之物,甚至可能是鬼族之物,然而君上方纔已經說明,此物並非異界所有。至於爲何不是,鬼君細想想,應當能想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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