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芸滿心擔憂:“那怎麼辦?老爺在河州只有這一處宅子,小姐就是想搬也無處可去。”
容歌垂眸:“用不上李暉的宅子。”
算着日子,時言若有機會,定會到河州來看她,在曲陽縣內暫且置一處宅子,她將來行事也方便的多。
在鄉下的院子裏懶散了五日,容歌親眼瞧着紫芸日日嘆氣的次數越來越多。
外面難得有個好天氣,容歌靠着把太師椅,兀自失神的翻看着本史書,還是從屋子角落翻出來的,上面滿是李暉當年求考時的批註,字體還算清秀,容歌心情也不錯。
她翻了兩下,思緒便不由得飛到了公主殿被封的三日前,先是時言被人尋着由頭派出了宮,再是一向敬她的近身護衛蘇閔突然變得陰陽怪氣……
蘇閔是母妃去世那年,舅舅回京弔唁,趁機留在她身邊護她的,是蘇家旁系,容歌從未懷疑過。
後來容歌想出宮,可沒有時言陪着,宮中人人都能攔住她,那日,她親手熬了粥本想去萬乾殿賄賂皇上,求個情藉此出宮逍遙半日,殊不知竟是她噩夢的開端。
粥是她親手熬的,親手喂進父皇口中,也是親眼看着疼愛她的父皇面色發青,驟然口吐黑血。
把守的錦衣衛衝進來,二話不說的將她抓了個正着,她被禁在了公主殿中,緊接着短短兩個時辰,錦衣衛便從她宮中搜出了太多所謂的“謀逆”之證。
而這些所謂的證據,她一眼都未看到,有人生怕她看到!
容歌指尖一緊,捏皺了李暉書頁上的批註,清秀的字體皺成一團,連着她的指尖越來越白。
再後來……蘇閔被錦衣衛帶走了,無疑是催快了她的死期。
這一切來的太快,快的容歌沒有一點反抗的機會,快的她連痛都是罩着霧的。
如此大的動作,絕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這背後之人怕是等了很多年,她死後,受益最大的是江馳禹,對她恨意增生的也是江馳禹。
掌心出了一層冷汗,批註的字跡模糊了,容歌的眼眶也有些酸,她合上書,擡眼看向老院外搖曳的樹杈,心道:“若是隻想害我,爲何要將母妃同燁兒牽扯出來呢?”
她們已經離開太多年了,容歌十四歲那年,母妃爲了生下燁兒難產,殿外跪滿了太醫,整整三天三夜,還是沒能把她最愛的母妃救回來。
她十七歲那年,燁兒重病一場,同樣的場景,容歌不敢回憶那些個日夜,像是母妃死前的同一批太醫,他們同樣的……沒能救回燁兒。
“啊……啊”,容歌痛苦的從太師椅上劃下來,手邊的史書跌在地上,一聲悶響蓋過了容歌的痛哼,她抓着心口疼得快要暈過去,就一瞬間,爲什麼突然心口這般痛?
紫芸聽到響動,從院外跑進來,看到容歌蜷縮在門口,蒼白的臉上滿是汗珠,嚇的她手中的托盤“啪”摔在地上,飯菜也灑了一地。
“小姐!小姐!”紫芸跑過去將容歌扶在懷裏:“小姐你別嚇奴婢,來人啊!求求了……來個人啊,小姐!”
容歌能聽到紫芸的呼喚,一同衝進耳裏的還有另一個模糊的聲音,比紫芸還要焦急,喊的也是“容歌”。
是誰?
容歌緊緊抓着紫芸的手,半天才緩過來,耳邊漸漸清明,汗水浸溼了內衫,黏噠噠的貼在皮膚上,難受極了。
良久,容歌才掐住紫芸,蒼聲:“別喊了,扶我起來。”
紫芸一把擦乾眼淚,嗓子都快喊啞了:“小姐,你怎麼樣,怎麼會突然疼成這個樣子??”
容歌重新倚在了太師椅裏,心口劇烈的跳着,懸的她一下天一下地。
紫芸:“小姐……奴婢這就去找個郎中來。”
她一說完又哭的不成樣子,容歌輕睜開眼,溼熱的掌心放在胸口處,靜靜聽着,她也不知道自己忽然怎麼了。
“紫芸,去把剩下的藥熬了。”
“可是,小姐你、”,紫芸有了心理陰影,現在寸步都不敢離開,搖頭:“我得看着小姐,我怕。”
“怕什麼”,容歌氣短道:“我命長着呢,一時氣沒上來而已,別擔心,快去。”
紫芸掉着淚猶豫片刻,轉身跑了。
容歌不敢再細細回想舊事,公主殿這些年,她從不敢回想母妃同燁兒死去的場景,這麼多年第一次憶事,眼下這副身子又過於不爭氣,差點疼死她。
多半是李伽藍的身體在詔獄被打壞了,徹底落下了病根,容歌不由得自嘲,以後她可能得病怏怏的過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