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無咎站在原地,觀察了一下其他的玩家,大家的臉上或多或少出現帶有疑問的表情。
這是很正常的,但凡聽一遍這樣的遊戲規則,可能都會覺得困惑。
在諸多前提之下,作爲籠中鳥,既不能通過聲音判斷出身後之人,也不能離開站臺,伸手去觸摸。
並且最隨機的一點是,在籠外人站上站臺、確定彼此順序之前,鳥就已經蒙上眼睛,什麼都看不到了。
嗅覺也並不可靠,站臺與站臺之間距離並不遙遠,即便身上有特殊氣味,也無法憑此判定他是否正好在身後。
不過或許因爲是熱身賽,取的是最優解,除了第一名以外的人其實沒什麼分別,也沒有死亡和淘汰危機。
所以從大家目前的神色來看,倒也沒有非常焦慮。
安無咎側了側臉,看向沈惕。
結果沈惕第一時間發現,也轉過臉,剪刀手放在眼睛旁,對他比了個耶。
不愧是他。
一分鐘的時間流逝得非常快。
“遊戲即將開始,順便提醒一下各位,任何玩家不得以暴力手段迫使其他玩家離開站臺,否則判爲犯規,取消熱身賽資格。”
“第一局開始,請願意主動擔任籠中鳥角色的玩家舉起手,限時30秒。若無玩家出現,則全體扣5分。”
倒計時再次開始。
大家似乎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按兵不動。
籠中鳥這個角色,在計分上與其他角色都不太一樣,屬於高回報、高風險:一旦籠中鳥猜對身後的捕鳥者,可以獲得十分,可一旦失敗,就直接倒扣五分,且只有籠中鳥可能會面臨扣分的境地。
再加上,想要成功絕非易事,按照概率來算,籠中鳥獲勝似乎只有六分之一的機會能猜中剛好移動到自己身後的人。
對於鳥來說,的確是這樣沒錯,安無咎想。
但對於籠外人,尤其是捕鳥者就不一樣了。
這場遊戲,事實上是籠中鳥與捕鳥者的博弈。
“還有最後五秒。”
安無咎舉起了手。
他注意到,就在他舉手的同時,沈惕的手也往上擡了一下,但最後好像又放棄了。
安無咎一時間讀不懂沈惕選擇放棄的原因,或許是他還沒想好,但這不像是他的性格,更像是以爲沒人蔘加,就隨意舉手,見到有人舉手在先,就讓了讓。
“倒計時結束。”
“玩家安無咎選擇成爲第一輪遊戲的籠中鳥,請走入籠中,面對籠門站在圓臺上。”
按照指示,安無咎打開了鳥籠的大門,邁進去,站上了那個圓形的檯面。他面對門,正對着的站臺數字是1,背對着的站臺上標着4,順時針從1到6。
也就是說,移動後站在他背後的玩家,必定是在4號站臺處停住。
剛看完編號,金絲鳥籠的頂端忽然出現一條四指寬的紅絲絨緞帶,飄落到安無咎的眼前。
“請籠中鳥矇眼。”
於是他擡了擡手,握住那條緞帶,將其覆上雙眼、綁好。
沈惕盯着籠中的安無咎。昏暗下愈發蒼白的臉,暗紅色絲絨與他的嘴脣,纏着白色紗布的手腕,清瘦的肩背,禁錮住他的華美牢籠。
幾乎是第一次,他認爲一個場景、或者說畫面,稱得上具有美感。
沈惕從未真正感知過。
他來到聖壇,目睹一同進入的人們因死別而慟哭,可他卻一動不動地站着,面具後的那張臉並不冷淡,反而是疑惑。
他不懂爲什麼要哭。
同樣的,他不理解人們勝利後那莫大的喜悅,但他覺得有趣,於是就會學習,可有時候好像運用的不對,該悲傷的場景卻做出喜悅的反應,讓別人覺得他是個怪人。
就連剛纔初始化到這裏,對安無咎做出的點肩膀的舉動,也是他從遇到的兩個小朋友那兒學到的。
不過他不在意效果,他覺得自己對安無咎來說是特別的,所以就算出錯,安無咎應該也不會像其他人轉頭走開。
沈惕不覺得任何人醜陋,也沒認爲誰是漂亮的,這些形形色色的人在他的眼裏,好像是共用了一副模糊的面孔。所以他同樣不理解地堡裏的藝術品,那些傳世的偉大畫作,即便用放大鏡再仔細地看,也覺得沒什麼特別。
見到安無咎,他第一次感到不同。
認爲他並非面目模糊,而是一張精準的臉,與誰都不一樣。
也是第一次,他感知到了審美這一特殊形式。
“籠中鳥已準備就緒。”
蒙上雙眼後的安無咎忽然發現自己的聽覺變得很奇怪,明明平時敏感到任何一點聲音都能捕捉到,可現在他卻只能聽見聖音的聲音,哪怕是一點點背景音、腳步聲、呼吸聲都聽不到。
這大概是系統爲籠中鳥屏蔽了其他聲音,保證遊戲規則的順利運行。
真的好安靜。
連沈惕的耳墜聲都聽不見了。
“下面,請籠中鳥說出一個數字。”
安無咎蒙着眼,什麼都看不見。
他心裏想,數字一點也不重要。
甚至連移動都是不重要的。
真正想捕鳥的人,一定會來。
於是他開口,隨意說出一個數字。
“6。”
“現在開始移動。”
很快,他又聽見那個空靈的童聲,唱着令人心底微微發寒的歌曲。
除此之外,安無咎的確得不到任何的外界信息。
童謠聲戛然而止,聖音開口:“籠外人已移動完畢。”
“籠中鳥,你背後的捕鳥者是誰?”
蒙着眼的安無咎嘴脣動了動。
“沈惕。”
他選擇沈惕的理由並不是因爲他想舉手,而是他相信沈惕的水準,一定也和他一樣,在規則說完之後就看透了這個遊戲的玩法。
如果有像沈惕水平的人,這個遊戲就不是碰運氣。
“籠中鳥,請睜開眼,朝後看。”
聽見聖音的指示,安無咎解開緞帶,朝後看去。
然後他輕輕笑了一下。
果然是沈惕,他還朝自己歪了歪頭。
“本輪遊戲籠中鳥獲得勝利,玩家安無咎得10分,其餘玩家仍舊是0分。”
他下來的時候,看到歐洲男孩喬希的眉頭疑惑地皺起,知道他還不明白這是怎麼猜到的,畢竟他進籠之前,也沒有和沈惕有過一句話的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