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陸洵 >第二十一章 行卷
    第二天早上一大早,嚴駿裴易二位,就又來了陸家。

    陸洵也就剛喫過飯,等他們拜見過了陸老爹陸老孃,就帶到自己房間,卻是不由得問:“時間定在三日之後,又不着急,二位何必如此?書院裏就不去了嗎?”

    他們可沒被勒令退學。

    而且跟過去的陸洵一樣,可都是三好學生那種。

    裴易卻笑着回答道:“書院去不去,有什麼打緊,還是洵兄的事情更重要。”

    嚴駿倒是說:“到你我這般時候,書院裏也只是督促功課罷了,你又不是不知,當下所剩課業,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了,只修行一道,最是重要。”

    如此,陸洵也就再無二話。

    對於已經到了十七十八歲這個時候的弟子而言,書院那邊在修行上,已經的確是並沒有太多可教的了,只好繼續教些傳世名篇之類的,卻偏偏於修行之上的考勤又最急切,結果就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曠課逃課本就不算什麼了,只要考勤時你進境快,就是好學生。

    於是陸洵把昨天就寫好的另外四份請柬拿出來,囑他們代爲送去。

    陸洵自己身爲作者,是不好跑去送請柬的,顯得不夠逼格,傳出去也會被認爲有阿諛之意。

    接過請柬時,裴易還笑着說:“剛纔去匯合了駿兄,一道趕過來,在路上還恰好聽到人議論洵兄昨日那首《小池》,想必方一日,已傳遍城中,要不得三五日,士林皆知,洵兄必爲本地名士所重,扶搖而上矣!”

    一首詩能在一日夜間傳遍一座城,在這個特殊的世界背景下,陸洵倒是絲毫不覺奇怪,但對於裴易所說的美好願景,他卻並不敢報以那麼樂觀的期待。

    他對這個位面所謂名士之類的,其實瞭解不深,但他上輩子輾轉兩家公司,工作了四年多了,對人心和社會,稍有了解。

    更何況,他學過歷史。

    這時候嚴駿道:“卻有一樁奇怪,洵兄一首四星之詩出世,一日夜間傳遍全城,怎麼還沒有人上門送拜帖呢?昨日下午我二人走後,再無人來嗎?”

    陸洵笑嘻嘻地回答,“周縣君不就送來了嗎?還幫了大忙呢!其他人可能是還沒反應過來?”

    兩人頓時紛紛點頭。

    這倒是極有可能的。

    雖說按照常理,一旦有新詩人冒頭,各大世家必蜂擁而至,爭相結交,務求伴遊於左右,但陸洵畢竟是昨日才作了詩,算是剛剛有了代表作,總要給人家各家一點反應的時間不是?

    送走了他們二位,陸洵站在院中稍稍思量,笑了笑,轉身回屋。

    繼續打坐、入定。

    他要爭取儘快把之前兩首詩帶給自己的「文氣」,都給消化吸收掉。

    修行一事,乃逆天而行,這是毫無疑問的。

    而偏偏,上天給的讓修行者能夠去“逆”的時間,實在是太過短促了。

    尤其過去這些年在松山書院,原主的天賦太差,進境實在是太慢了,單純只是時間上,就已經給了陸洵很大的緊迫感。

    人生下來什麼都沒有,連話都不會說,六七歲開蒙,只是簡單地學一些文字、文賦,爲以後的修行打下文學基礎,到了十歲之後,才勉強算是具備了學習修行的智力基礎和身體基礎,這才能開始修行。

    像松山書院這等面朝所有人招生的普通修行學府,雖說像陸洵這等出身普通的人也能報名併入學,但是卻要等到十二歲。

    學習、入門,並「開竅」,就要一兩年。

    像陸洵這樣,天資實在不出色的弟子,甚至是入學三年才「開竅」。

    然而一個正常人的修行黃金期,最多也就截止到三十歲。

    算算,一共才幾年?

    到了三十歲,基本你有了多高的成就,就是多高的成就了,三十歲之後再想往上繼續“逆”,你的身體條件已經不允許了。

    三十歲,是一個分水嶺,絕大多數人的身體,已經過了巔峯期,開始走下坡路。只有極少部分人,或天賦異稟,或功法超絕,再加以意志堅韌,甚而極品丹藥不要錢一般的喫,這才能繼續再往上走那麼一兩年,也就到頭了。

    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過了三十歲之後,即便是繼續苦修不輟,也只是在身體逐漸滑坡的情況下,保住自己已有的境界和成就而已。

    當然,有例外。

    三十歲之前,若能成就「法相」,就算是初步擺脫了凡人軀體的桎梏,那麼,不但你的整體壽命,可以從當下人普遍的六十歲上下,直接翻了一番,到一百乃至一百二十歲,你的修煉黃金期,也即身體的巔峯期,據說也將延長到五十歲,乃至六十歲——這多出來的二三十年,正是“逆”的結果。

    可即便如此,終有盡頭。

    到了六十歲,你的身體機能依然會逐漸滑坡,就算是靠勤修不輟來保持,也頂天了多保持那個段位幾十年,終究也是要死的。

    如果不想死,路只有一條,那就是利用好不容易增加的這三十年黃金期,繼續奮力往上,繼續“逆”。

    而陸洵今年已經十七歲了。

    由不得他不急切。

    然而,他這邊也就纔剛剛入定沒多長時間,就聽外面有了些雜亂的聲響——主要是狗叫聲太大。

    迫於無奈,他只好勉力運行過一個小周天,然後就起身,要去看看是怎麼回事,卻纔剛要開門,門就被敲響了。

    陸洵趕緊拉開門栓,打開門。

    陸老爹正在外頭,一臉興奮,“咱們家門口來了好多人,都說要拜見你呢!我看一個個手裏還拿了文卷,怕不是要找你指點!”

    陸洵愣了一下,手把門,探頭往外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陸家半敞着的大門外,聚集了不少人,看着裝打扮,要麼是純粹讀書的書生,要麼就是修行者——大概率是後者居多。

    而且年齡參差不齊,居然還有位花白鬍子的老者也在其中,看上去大約三四十歲的,也不乏其人。

    陸洵小聲問:“他們想要找我作甚?指點?指點什麼?”

    陸老爹摸摸鬍子,小聲道:“我問了幾個人,都說是想要請你幫忙指點他們的詩文,都說他們的詩文只差一點就能上星了!他們說是……行卷?”

    陸洵頓時就明白了。

    這種事情,之前在松山書院的時候,倒是聽說過的,一旦哪裏冒出一位詩人,必有無數這樣的人蜂擁而至,都認爲自己的詩文極好,只是差了一點不能上星,所以想讓人幫着指點、激發一二——只能是指點和激發,還不會讓你幫着改,因爲一旦因爲你落筆改了一個字,使得這篇詩文真的上了星,那就要算是你的作品了,那嚴重不符合他們的利益。

    而這等事,被他們美其名曰“行卷”。

    而現在,因爲一首《小池》的面世,貌似自己也要經過這麼一遭了。

    好吧,你們想的真美!

    我自己還抄呢,我還指點你們?

    我要是能指點你們,我就自己作詩了!

    世家大族和本地名士們的拜帖沒等來,勉強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居然等來了這些來揩油打秋風的人,倒是意料之外了。

    想了想,陸洵道:“爹,我不便出去,會被圍住的,而且我要繼續修行。你去幫我全部回絕了,但可以告訴他們……要裝作到了很不耐煩的時候,才透露給他們,就說我寫《小池》,是在咱們坊中那個臭水坑前站了三天三夜的,那是我的悟道之詩,我現在正繼續悟道。”

    “啊?你何曾去站過三天三夜?”

    “哎呀,說法嘛!你就這麼說,悄悄透露。”

    陸老爹眨眨眼睛,“這是何意?”

    陸洵道:“什麼意思都沒有,你也什麼意思都不要表露,他們自己會充分理解的!你這麼說完了,想必有不少人就會去找那個水坑了,還剩下不走的,就等待會兒嚴駿兄與裴易兄回來之後,我會拜託他們幫我處理。”

    陸老爹又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明白了,嘿嘿一笑,扭頭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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