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仙女巷 >第5章 胡半仙(下)
    “你,你只說運道在東南,可沒說我兒子是死是活呢!我兒子死活都算不出,還說什麼半仙!”李春芳開始胡攪蠻纏了。

    胡半仙氣得發抖,可嘴上嘿嘿笑了:“好好,說得好!知道我爲什麼眼瞎了?”

    李春芳搖搖頭,不知道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就是泄露天機了,這是上天懲罰。當然,這也是我的本事,也是我的命,我的運,怨不得別人。老瞎子我閱人無數,還真沒見你這麼睜着眼說瞎話的。老道我沒害過人,可也不是不會害人。”胡半仙突然板起臉,冷笑道,“老瞎子也活夠了,既然你當媽的都說兒子不在了,那我就幫幫你!”

    說罷,兩手挽了個花,右手掐法訣,左手擎出一面小旗子,嘴裏唸唸有詞,一副要作法行功的樣子。

    “不要哇!”李春芳撲上來抓住老道的手臂,“我錯了,我錯了!”

    “在,在呢!老神仙算的可準!”肖長庚也跑上來,一邊忙不迭說道,一邊狠狠地瞪了李春芳一眼,“婆娘不懂事,老神仙你大人大量,不跟這女人一般見識!”

    看見老道停下來,肖長庚擦拭額頭的汗,稍稍鬆了口氣。

    “哈哈!那麼,這卦錢——”

    “孝敬先生的,怎能收回呢!”肖長庚點頭作揖。

    “好說,好說。”胡半仙開始收拾馬紮,準備閃人了。

    “哎,老神仙,我再問問,我兒子命中有沒有兒子?”肖長庚連忙問道。

    胡半仙放下馬紮,坐下,伸出三個指頭。

    “這——”

    “買一送一,可你這是第三卦。”

    “老神仙,打個折,五十可好?”

    道士搖搖頭,用探路杆指指李春芳,默不作聲。

    這意思十分明顯,是對李春芳剛纔的事情生氣呢!肖長庚看了李春芳一眼,心疼的皺皺眉頭,喊道:“肖建竹,給錢!”

    “爹,你以爲女兒是開銀行的?今年化肥都還沒錢買呢!”三女兒肖建竹生氣地說。

    “給不給?”

    “爹,我沒有!”

    肖長庚把菸頭一扔,唾沫橫飛地嚷道:“好,我這就去你梁家,吊死在你梁家的房樑上!讓世人戳你的脊樑骨!”

    “你只有兒子,姑娘就不是人了?”

    肖建竹氣鼓鼓從口袋掏出一百元,扔到地上,轉身拉着自家男人:“走!”

    肖長庚對着肖建竹背影吐了口唾沫:“呸!什麼玩意兒!真是,建國是我兒,就不是你們的兄弟了?建國發達了,你們臉上也有光呀!百歲女兒有孃家呢,這個理都不懂?白養活你們了!”

    肖長庚撿起這一百元,遞給胡半仙,恭恭敬敬地問:“老神仙?”

    胡半仙把錢揣進口袋,裝模作樣掐指算了一會兒,吟唱道:“命中註定終須有哇!”

    一邊說,一邊拿着探路杆,慢悠悠離去。

    肖長庚一聽,心中狂喜:我兒子有兒子,我肖家有後了!這一百塊,他媽的花得真值!

    回到家裏,顧盼把肖瀟放到牀上,剛剛安頓好,就聽到敲門聲,打開一看,原來是胡四姑。

    “顧盼,我剛一回來,就聽我家老方說,你公公婆婆到城裏鬧來着?”

    “肖建國跑了。”顧盼解釋說。

    胡四姑大聲嚷嚷:“跑了去球!要我說呀,肖建國是一個驢蛋子,光是個外面光鮮,就不是個做家的男人!”

    肖瀟驚得一顫,顧盼連忙彎腰輕輕拍着。肖瀟這才安靜下來。

    “剛裝耳蝸了,對聲音很敏感。”顧盼解釋道。

    胡四姑伸伸舌頭。

    外面又傳來敲門聲。

    胡四姑起身開門,見門外站着的是古朗,喫驚地問道:“你怎麼來了?”

    古朗笑了笑,說:“我怎麼又不能來?”

    顧盼朝門口瞅了一眼,鼻子裏哼了一聲:“你演的好戲!”

    古朗很是喫驚:“顧盼,你怎麼看出來的?”

    “你看你那雙手,這像老年人的手嗎?”

    古朗伸手看了一眼:“難怪你總盯着我的手看。你又怎麼知道是我?”

    顧盼抓住古朗的手,翻了過來:“你看,你自己看,這雙手,就是修機工的手!常年用汽油洗手,纔會是這個樣子。這我都看不出來,白白在車間擋了十來年的車!”

    胡四姑一頭霧水:“你們這是說什麼呢!”

    顧盼哼了一聲,不屑的說:“他做的好事,你問他去!”

    “快說說!快說說!”胡四姑好奇心爆棚。

    古朗把剛纔的事情大致講了一遍,把胡四姑說的笑得前仰後合:“太逗了!太逗了!古朗,你簡直可以喫這碗飯了!”

    古朗嘿嘿笑道:“那是,那是。我這身行頭,就是那個姓胡的道士留下的。還記得不,前兩年在大橋頭,那個算命的。對,就是他,當時就住在我家,沒事就說說江湖上的事情,都是閒聊聽來的。”

    “喂喂,等等,我家老方怎麼沒看出來?”胡四姑對自家的男人很崇拜,怎麼顧盼都看出來了,方正諒沒看出來?他可是保衛科科長啊!

    “我哪知道,回家問你家老方去!”顧盼說。

    “那個道士後來呢?”胡四姑問古朗。

    “生病了,老家來人接回去了!”古朗說,“這兩年都沒有回來,怕是已經走了。”

    顧盼冷哼一聲:“這些東西你還留着,真準備喫這碗飯了?”

    古朗悻悻然,說:“哪能呢,我看見他們鬧得厲害,這不是沒辦法嘛!”

    “沒辦法就騙人?”

    胡四姑不幹了:“顧盼,你兇什麼兇,古朗給你解圍了,他還有錯了?”

    古朗嘿嘿笑着,把騙來的兩百塊遞給顧盼:“這是你們肖家的錢,我物歸原主了!”

    顧盼不接,皺着眉頭說:“起開!髒!”

    胡四姑瞅了一眼:“錢不髒呀!”

    顧盼說:“對,錢不髒,髒的是人心!”

    胡四姑看着他倆:“喂喂,你們這是——”

    古朗把錢揣在兜裏,悻悻然出來,胡四姑也追了出來:“古朗,給我說說,你就不怕揭穿了?”

    “怎麼可能揭穿?喫這碗飯的,門道多着呢!”

    “告訴我,爲啥說喫飯靠腿?”胡四姑十分好奇。

    古朗一邊走,一邊解釋說,“肖建國又不是繡樓裏繡花的大小姐,呆在繡樓上不下來,幹啥不需要動動腿的?”

    胡四姑還是不解:“那爲啥不說靠手?”

    古朗笑笑:“誰不靠手了?這樣說就沒意思了,話要說一半藏一半的,讓人猜去。”

    “這婆養漢又是什麼鬼?”

    “現在,哪個男人自家燒火做飯了?”

    “喔——”胡四姑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她又想起什麼,接着問,“命中註定終須有,要是肖建國沒兒子,你怎麼說?”

    “這還不簡單?這本來是藏頭話,沒有兒子,那也是命中註定的啊!”

    胡四姑點點頭:“顧盼沒說錯,看來你真是騙人了!”

    “我是老實人好不好?”古朗雙手一攤,無奈的搖搖頭。

    胡四姑大笑道:“不過,我就是覺得爽!”

    顧盼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對古朗發火,古朗明明是來給自己解圍的,是來幫助自己的呀!大概是把對肖建國的氣,全撒在古朗身上了。

    顧盼輾轉反側睡不着,天快亮了,才朦朦朧朧睡去。突然一下子驚醒了,摸摸枕頭,半邊都是溼的。

    窗外傳來汽車的馬達聲,接着,一個熟悉的聲音:“倒,倒,左邊,再打一點,對,對,好!”

    顧盼對這聲音十分熟悉,這說話的是戴姐,開車的是戴姐的丈夫吳承剛。

    吳承剛是雲錦廠汽車班的,下崗後,兩口子把下崗安置費都拿出來,再加上家裏原有的積蓄,買下了廠裏拍賣處理的一輛大貨車,跑起了長途運輸。

    戴姐全部家當都在這輛車上,所以,車子只好開到巷子中停放,最起碼能聽見響動。可是,巷子太狹小,每次停車、出車,戴姐都要下樓指揮。

    “凱子他爸,出門在外,喫好點,困了就找個旅舍,睡一覺,別爲了賺錢,把身子搞垮了,我和凱子還靠你呢!”

    這是每次告別的話,顧盼聽熟了,都能背下了。

    “嗯,你也要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孩子!”

    每次早上出車,顧盼都會驚醒,不過,不一會就能甜甜睡個回龍覺。可這一次,外面的天色依然還是灰濛濛的的,可顧盼卻再也沒有了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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