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仙女巷 >第10章 花圈店
    工農橋,這個名字雖然俗,但是對景。你看,橋一頭連着農村,一頭連着城市,這座橋也算是聯繫工農了!

    橋下是護城河,河還在,城牆早已經不見蹤影。不過,護城河早已經失去它原來的功能,現在成了城市的一條排污溝,尤其是冬天,雨水不多。沒有了雨水的稀釋,河水也就全成了污水。水雖不多,那顏色可叫個豐富多彩,氣味也特別感人。

    顧盼拖着板車,步履沉重地走在工農橋上。車斗一個掃把,一把鐵鍬,再加上印着環衛字樣的藍布大褂,一雙手套,這便是環衛工的全部裝備了。

    把顧盼安排在城外的工農路,這也是宋懷德的成果之一。每天上班,顧盼都要從城南走到城北,穿越整個城區。當然,回去的時候,就要從城北走到城南。每天一往返,這是顧盼的必修課。

    街道兩邊的樓房夾峙,工農橋便成了一個風口,一上橋,風緊、雪密,讓人更深刻的感受到冬天的無情。雪花肆無忌憚地撲打在臉上,很快變成水滴,涼意透過皮膚,順着脖子淌下,一滴滴滲入心底。

    家裏要是有個男人,怎會在外面這樣被人欺負?

    “肖建國,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你還有沒有擔當?”

    顧盼心裏默默咒罵。在我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卻突然從我眼前消失。當年的海誓山盟還在耳邊,當年的甜言蜜語還在脣上,怎麼說變就變了?

    好,退一步說,就算你不在乎我,可肖瀟是你的親骨肉啊!

    好吧,我就再退一步。你就算要走,我不攔着,你總得告訴我,你爲什麼走,到哪裏去吧?這麼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玩失蹤,我怎麼給人解釋?不知情的,還以爲是我害死了你。這算哪回事嘛!

    顧盼拖着板車,從工農路,轉向玉石街,行走在大街上,街道兩旁的店鋪都關門了,對聯已經貼上了,紅彤彤的燈籠已經掛上了——街面上已經年味十足了!

    顧盼知道,三十的下午,是沒有店鋪開門的,答應肖瀟的新衣服,已經無法兌現承諾了!

    快到仙女巷了,擡眼看去,碧溪河對面搭起了架子,正在建一個亭子,據說叫做歸人喚渡亭。相傳,過去遠行的遊子,來到對面的渡口,急於回家,在那裏急切地呼喊河對岸的渡船。

    顧盼突然想到,今天過年了,肖建國會不會這個時候回了家?

    顧盼暗暗告誡自己,如果建國真的回來了,就別抱怨,過去的事過去了,好好過今後的日子,好好經營這個家!

    一念至此,顧盼頓時心中通透了,涌現無限期待,疲憊的腳步也變得有力。隨着下午的氣溫降低,雪化的慢,漸漸的,地面開始變得潔白,踩在地面上,一個一個腳印,清晰地向前延展。雲層越壓越低,街面上顯得越發昏暗,路上也少有行人,顧盼孤獨地走着,堅定地走着……

    從玉石街到仙女巷,這條路原本是不通的。雲錦改制後,雲錦中學便劃歸安惠縣教育局管理,於是這個學校的招生範圍,便包括了玉石街、學堂路、城西路等,學生都從雲錦廠大門走,就要繞行很遠的距離,於是便把原來雲錦廠女單和男單宿舍外的圍牆拆除,小巷在男單、女單兩棟宿舍樓中間通過,與玉石街相連。從男單側邊打開了一條通道,通向學校。這樣,西區的各個街道的學生,上學就可以走仙女巷。雖然小巷依然狹窄,但是隨着學生的往來,仙女巷人氣大漲,門面也就變得值錢了!

    雲錦廠垮了,可顧盼還是住在這裏,不過這裏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原來這裏是兩棟女單宿舍,後來效益不佳,多年沒有招聘新的工人,招進來的工人大都到了婚嫁的年齡,於是把原來的男單騰出來,作爲過渡房,安排一些住房困難的職工居住。把沒有結婚的女工,集中到一棟樓,另一棟安排男工居住。

    到後來,單身越來越少,婚房的需求旺盛,沒辦法,就把這兩棟單身宿舍,改造成母子樓,專門給妻子在雲錦上班,丈夫在其他單位上班,並且已經生育了孩子,男方所在單位又沒有與雲錦廠簽訂對等安置合同的職工。每間房子要交三百塊押金,不收房租。

    雲錦改制後,很多職工出門自謀生路,這些人爲了這三百塊押金,就把這裏的房子都退了,於是這兩棟樓,便空出許多房子。

    自從這裏打通之後,進出的學生很多,仙女巷開始繁榮起來,出現了很多門店,賣文具的,賣小喫的,賣百貨的,賣玩具的,五花八門,應有盡有。

    雲錦廠廠子弟楊千帆,糾集了一幫小弟,把房屋門鎖撬了,將閒置的房屋據爲己有。對外發租,租給帶孩子進城讀書的學生家長。

    這無本萬利的生意當然惹人眼紅。同樣是下崗職工,憑什麼楊千帆能佔,我們就不能佔?可是,到最後打又打不過,告又告不贏,只能眼睜睜看着別人喫肉,自己一旁流口水。

    後來,楊千帆覺得發租的利潤還是太低,於是,把這些強行佔有的房屋與一樓的住戶置換,再經過一番改造裝修,都變成了一樓的門面房。有的發租,有的自己經營。不過,經營的也不是什麼好營生,大多是髮廊。

    這種事情,有人做了初一,就有人做十五。一看這種生意有錢賺,就雨後春筍般,遍地開花。再加上仙女巷本是沿河坡而建,沒有一個的統一規劃,房屋綿延錯落,橫七豎八,又處在蔽街,犄角旮旯好藏人。城管派出所幾次行動,都沒能清除乾淨,往往是野火燒盡,春風又生。時間長了,河坡地污穢之物日積月累,越來越多,風一吹,水一衝,便到處都是草紙、套子、衛生巾之類,不堪入目。。

    於是,仙女巷出出進進的,都是衣着清涼的洗頭妹。一時間,到仙女巷找小姐,便說成到仙女巷找仙女。這話,說的人愛說,聽的人愛聽,於是就成了安惠的流行語。因此,仙女巷這個名字就有了新的含義。

    不過,這兒的住戶聽着可就有點不舒服了,尤其是年輕女人,進進出出,不認識的總以爲是洗頭妹,連正經人都看着不像正經人了!

    所以,顧盼出門總是戴着大口罩,穿着有環衛標識的罩衣,雖然難看,但不至於產生誤會。不過,現在快過年了,這時洗髮妹都回家去了。這裏的住戶,也因爲屋子狹小,人來客往的很不方便,也很少留在這裏過年的。

    顧盼的父親顧震甫,原本在安惠機械廠有一套三室一廳。可是,顧盼的弟弟顧俊下崗後,想到上海去發展,老兩口一商量,決定跟着一起回了上海老家。剛回去,一切都得從頭開始,當然很是艱難,況且顧俊很快在上海處了個對象,住房就成了亟待解決的頭等大事。沒奈何,只好把安惠的這套房子賣了,雖然只有四萬,也總算能大幫小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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