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方觀察着顧盼的視線,嘴角挑起,微微一笑,重複一遍:“茶還是咖啡?”
“還是喝茶吧!”
“好,那就這邊坐。”
兩人分賓主坐定,易方問:“綠茶還是紅茶?”
“我對這個沒講究,易老闆,請隨意。”
“好,那就大紅袍吧,紅茶養顏又養胃,最適合漂亮女士了!”
易方開始清洗茶具,沖泡茶葉,斟茶。這一道道程序,很是熟練,看的顧盼眼花繚亂。
顧盼端着茶盞,觀察着易方。這個人個子很高,接近一米九的樣子,清瘦,馬臉,下巴颳得很乾淨,一身西服也很得體。如果不是時不時露出手腕處的五顏六色的手串,應該是個很有教養的人。
“請!”
一時間,顧盼不知道怎麼措辭,默默地端起茶盞喝茶,掩飾自己的尷尬,眼睛偶爾落到易方的手腕處。
易方見她注意到自己的手鍊,擡起右手,淡淡一笑,說:“你讀過巴爾扎克的《守財奴》吧?我不是。賺錢就是爲了花的,否則,賺錢的樂趣何在?”
易方湊到身前,把手腕伸到顧盼面前:“你看,這串是玳瑁的,這串是琥珀的,這串是小葉紫檀的,這串是菩提子……”
顧盼側身微笑着說:“我對這個不懂,易老闆,你很喜歡手串?”
易方用纖細的手指拈起來,一個一個拿到手中摩挲、端詳,眼中充滿了溫柔和慈祥,既像是欣賞心愛的女人,又像是打量懷中的嬰兒。
“別人問我,爲什麼這麼戴手串?這多俗氣!就像是街面上土豪,戴着拇指粗的金鍊子,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有錢似的。”
顧盼心說,不是嗎?
易方拿起一個手串,放在手心把玩:“唉,你說,每一串手串,都各有各的好處,就像是女人,有的賢淑,有的妖嬈,有的文靜,有的熱情,各擅勝場。每天早晨起來,我就要去想,今天我該戴哪一串呢?哈哈,與其每天這般苦惱,犯選擇困難症,倒不如把喜歡的都戴在手腕上!”
易方這番話,突然讓顧盼想起,前兩天在街上看見了邵惠來,打招呼的時候,看見她手腕也戴着一個手串,心裏突然感到堵得慌,嘴角不自覺的浮現出一絲嘲諷:“手串與手串的選擇有困難,那麼,手串與女人之間呢?”
易方也不以爲意,大笑道:“哈哈,這是一個很有趣的問題。不是每個手串比得上女人,也不是每個女人都值一個手串的!”
顧盼繼續追問:“比如說,邵惠來?”
“邵惠來是誰?”易方費力思索的樣子。
“能值上一個手串的女人,也會沒有一點印象麼?”顧盼譏誚道。
“怎麼會?能讓我送出一條手鍊的女人可不多。啊,我想起來了!”易方一拍大腿,說,“你說的是耳根後面有顆肉痣的女人吧?”
“肉痣?”顧盼都沒有注意到這一點,邵惠來耳根有痣?
“啊,就是老喜歡在好友緣打麻將的那個女人。”
“對對,就是她!”
易方不屑地說:“要說吧,邵惠來的確是不值一條手串的。”
顧盼嘲諷的意味更濃了:“是嗎?那麼,易老闆爲什麼在她身上花那麼多功夫?”
易方似乎沒有覺察到顧盼的不滿,眼神裏充滿了幸福的回憶:“她雖不值得,可是,我的少年夢值啊!”
顧盼有些驚訝:“你從前就認識邵惠來?”
易方搖搖頭:“這事說來話長。”
顧盼兩手放在膝蓋上,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說說看。”
“記得啊,那是讀初中,好像是初三。我坐在教室最後一排,除了我個子高之外,當然還有就是成績差。有一天,忽然從外校轉來一個女孩,正好坐在我的前排。當時在我眼中,白皙、豐腴,高挑,那簡直是天仙一般的人物,讓人不敢仰視啊!”
“我只能在她身後,偷偷的瞅幾眼。有一天,我突然有一個發現,她耳根處有一顆肉痣!”
“這女孩讓我對她的印象大爲改觀。飄飄欲仙的神仙氣,因爲有了這顆肉痣,就馬上有了幾分凡塵氣。原本美得不可接近,頓時讓人感到親切,願意親近。”
“你不知道,她似乎腦後長着一雙眼睛,我盯着她瞅,看着看着,她臉頰紅了,耳朵根紅了,那顆肉痣也紅了,我自己的臉也紅了!”
“自從這個女孩坐到我的前排,大半年我沒有遲到曠課,這是我讀書以來,最老實的一段時光。不過,我也沒有好好學習,就連老師叫什麼我都不知道。”
顧盼兩手托腮,問:“後來呢?”
易方說:“後來,當然她考上了江城十中,省重點。我則是進了職中。”
“後來沒找過她?”
易方苦笑道:“找過啊!我在江城十中門口攔住她,可是,她說她不認識我。”
“怎麼這樣?”
易方說:“她說她從來是不回頭的。”
說完,易方搖搖頭,一臉的無奈。這是他人生中少有的悲哀,這個佔據了自己整個身心的人兒,你居然沒有在她的天空中留下一絲一毫的影子!
顧盼半晌不吱聲,在回味女孩這句話的含義,半天也沒有想明白。
顧盼突然問了一句:“你在邵惠來身上,找到了當年的感覺了?”
易方玩味的看着顧盼,笑了笑:“沒得到的總是最美好的。顧廠長,錯過了的,就永遠錯過了!不說這些了,我的這些手串,你看上哪一條?”
顧盼雙手抱着胸脯,帶着戒備的神情注視着易方的眼睛,認真地說道:“你有你的珍愛,我也有我的珍愛。你拿你的珍愛,交換我的珍愛,結果就是,我們都失去了我們珍愛的東西了!”
易方很知趣,他收起桌上的手串,一一戴在手上,整個動作程序感十足。接着,他用十分肯定的語氣說:“剛纔成書記打電話的時候,我知道,你就在旁邊。”
顧盼沒想到易方突然轉變話題,單刀直入了,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
易方把控着兩人對話的節奏,繼續說道:“說實話,這點你就比不上成婧,她知道自己要什麼,也知道怎麼得到她想要的東西。”
“是嗎?那恭喜易老闆,你找到了你需要的人才了!”
易方對祕書說:“你去把成廠長叫過來。”
“是,董事長。”
祕書離開的時候,順手帶上門,屋子裏就只有一男一女兩個人了!
見到顧盼不自在,易方有點尷尬,說:“顧廠長,你可能對我有些誤會。”
顧盼神色不變:“恐怕是易老闆誤會了,我對易老闆尊敬的很,那有什麼誤會!”
易方低頭擺弄着手串,說:“外面傳言,說我喜歡女人。不錯,這女人就像手串,好東西誰不喜歡?”
顧盼雙手放在膝蓋上,繼續保持微笑:“我對易老闆的興趣沒有興趣。”
易方擡起頭,望着顧盼:“不,我有必要說說。”
“好,我洗耳恭聽。”
“我其實是很有原則的,第一,我從不找小姑娘,不爲別的,麻煩!你要了她的一切,她要你對她的一切負責。我的這個性格,身邊哪裏少得了女人,我哪來的那麼多精力?”
顧盼有些噁心,說:“你不招惹不就是了?”
“是啊。我是找樂子的,不是找罪受;是找享受,不是找難受。所以,我從不招惹小姑娘的。”
“還有呢?”
易方接着說:“第二,我從不強迫。我好色但不漁色。反正又不是用錢買不來的東西,要的就是你情我願,各取所需。”
顧盼問:“你對邵惠來也是這樣?”
“怎樣?”
“易老闆真是貴人忘事啊,你不是在富麗開了房,讓成婧去請她去……”
易方摸着後腦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啊,想起來了,就是那個臨了臨了,最後跑了的那個女人啊!也是啊,惹得我一身火,卻不給我滅,讓人好難受了一回!這個叫什麼,啊,邵惠來。”
易方過了一會,他接着說:“你看,我沒強迫吧?願意來就來,願意走就走。我是有底線的,犯法的事情,我易方是不做的。”
“看來,易老闆的確是有底線的,就是這底線有點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