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兒不待姜宇思考，一擡手把所有的米粒攥在手心裏，一仰頭都放進嘴裏，小小的嘴裏被撐地左右鼓起，腮紅更是清晰可見：“到了這個時候……婉兒想說點心裏話，相公不要嫌婉兒囉嗦纔好。”
一邊用力地咀嚼瓜子，一邊愣愣地看着姜宇，臉上的神情變得緊張起來，沒等姜宇回答，溫婉兒一扭頭回去又抓了一些瓜子，剝開塞進嘴裏：
“婉兒從小沒了孃親……喫這些零食的時候都是爹爹喂的。家裏的事…….那時候爹爹負責大半，陪婉兒的時間就少了很多，多半是奶媽她們看着婉兒，不准我亂跑。”
溫婉兒把嘴裏的瓜子殼吐出來，嘴裏的米粒嚼得清脆直響：“婉兒不是那種柔弱的孩子……..喜歡到處跑，爹爹不在身邊的時候……相公你知道嗎，白樓就是婉兒最喜歡來的地方。
就像現在這樣，腳下墊着凳子。白天可以看溫家諾大的府邸…….偶爾看見爹爹忙碌的身影，是婉兒最開心的時刻！”
溫婉兒說到這裏，笑得就像孩子一樣。姜宇看見那兩顆銀色的皓齒上下咬着瓜子殼，熟練地就像重複過千萬次一樣。
姜宇不知道溫婉兒今天突然跟自己說這些幹什麼嗎…..冥冥之中的感覺，是讓自己聽下去……溫婉兒，她的內心…….姜宇纔可能接觸到。
桌上的午飯沒有動，兩個人就這樣靠着窗戶，姜宇聽着溫婉兒講她自己那時候的事。遠處的陽光開始變暗，又逐漸變紅……這是秋末特有的晚景。
不是很晚……秋時的白天開始變短，太陽還在山腰的時候就會有這樣的景色。
溫婉兒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遠處的雲彩，嘴裏還在上下不停地說着：“晚上的時候更有意思……大伯都是最先亮燈的……爺爺總是最後一個亮燈，爹爹一直是最後一個滅燈的。婉兒有偷偷在白樓過夜的經歷，溫家的人……我都很瞭解。
那時候哥哥還在……比我大不了幾歲，爹爹教哥哥如何做生意的時候，都得教好幾遍…….婉兒，卻是一學就會！可是…..每當這個時候，爹爹總是摸着婉兒的頭……望着高高的天空，嘆息着說：‘婉兒…….要是男兒身就好了！’”
溫婉兒的聲音卻是愈發剛強起來：“男兒身？爹爹的話……婉兒一直記在心裏。白樓這裏，是最貼近整個溫家的地方……婉兒喜歡這裏，就是要在這裏靠近那所謂的男兒身！婉兒可比哥哥強很多倍…..只是，爹爹去世之後，婉兒沒人再教……哥哥也能挑起溫家的大梁。”
溫婉兒手掌緊抓着窗戶的邊框，蓄滿淚水的眼眶再也盛不住如黃河決堤一般在柔嫩的臉上劃出一道道清晰可見的淚痕，剛強的聲音開始顫抖起來：
“那些股東……就是欺負哥哥去世，就是欺負如書還小，就是覺得溫家難以爲繼！
呵…….呵呵……..哼，相公……你說，他們是不是算錯了，溫家…..還有相公……還有暖兒、冬兒…….人，就是這麼喜歡欺負人嗎？相公……”
溫婉兒哽咽着趴在窗戶上，身子在不住地顫抖，卻是始終沒有哭出聲來。瑟瑟的秋風和着影影綽綽的餘光，把溫婉兒的背影拉得又瘦又長，好似晚秋落隊的孤雁……輕聲的啜泣在姜宇的心裏放大了千倍萬倍。
可憐的人兒就像風中顫動的黃葉，姜宇取出那件披風，輕輕地搭在溫婉兒的背後……溫婉兒忽然直起身子……搭上的披風掉落在地，姜宇沒來得及伸手去撿，卻是被溫婉兒緊緊地抱着脖子，姜宇的身子立刻僵硬起來，鼻尖是溫婉兒身上淡淡的香氣！
晚間的涼風走了又來……親眼看着太陽就這樣在雲層中一點一滴地消失，直到落到山的那邊，沉浸下去，一天的光陰終是如此地了結了。
點點的星光下，可以看見房間裏模糊的身影。姜宇挺直着身子坐在牀邊，兩隻眼睛直盯着桌上的午飯，緊勒着腰帶不讓空癟的肚子發出尷尬的飢叫。
眼角的餘光瞥向背後，牀上躺着的是熟睡的溫婉兒……..雙眸輕合，纖長的睫毛上還殘留着先前哀婉的細碎淚水，鼻樑相當挺翹，可以看見鼻子在微微地閡動，淡粉的脣角閉合的不是很好，在星光下閃動的是脣裏的銀牙。
這麼仔細地觀察…….姜宇從來沒有，心中已然有了澎湃之情，臉上不由發熱生紅起來…….姜宇趕緊轉回頭來，坐得更加挺直，努力地平復悸動的內心………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君子好色，取之有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