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折劍長歌 >第35章 赴宴
    第二日午後,豔陽高照。

    舊時皇城,言府。

    暮淮王婚宴。

    百年前,當代言家家主以三劍鎮下了“逆天之役”,並護送帝王遷都於洛陽。自此,江湖大多數門派與暮淮王府之間形成了一種妙不可言的關係。

    二分恩,二分怨,剩下六分,是敬佩。

    當初,當代帝王深困金陵,將至末路,各路江湖門派在金陵城前虎視眈眈。而臨近金陵的那些由朝廷冊封的數十個江東世家中,只有楚州一帶的言府號召起萬名江東子弟挺身前來相救。言家雖然粉碎了江湖門派“逆天之役”的最終目的,但言家這氣節,卻令無數江湖中人肅然起敬。

    而後,梁陽以洛陽爲都,至今已有百年。在此之前,各路門派被朝廷鎮壓,自顧不暇,江湖中人彼此之間也少有爭端。然而這百年來,江湖既有着與朝堂分庭抗禮的實力,又與朝堂井不犯河,於是,葬劍山莊突起,荼害蒼生,甚至有些小門派也因此滅門,民不聊生。後也是迫於梁陽皖烈帝施壓式的號召,給江湖人賜下皇旨,各方門派領命,與朝廷聯手南下,蕩平葬劍山莊,江湖表面上暫時恢復了一片安寧祥和。

    而江湖人在劫後餘生之時,總會想起那時的言家突然殺出,保全了一絲龍氣。若不是言家,天下已無主,屆時,天下紛亂到何種地步也難以想象。此時,總得飲水思源,於情於理,對於言家當表恩情。

    然而,卻不缺乏偏激者對言家持有怨恨。他們總是臆想着,若是從那時起,斬斷帝王一脈,令天下龍氣黯然,朝堂帝位空懸,必然會迎來一幅前所未有的新光景,江湖上的一切都不用因朝堂束縛,人們落得逍遙自在,無約無束。但這種想法卻從來沒有被實踐過,也沒有人敢開這個頭去實踐。

    至少目前還沒有。

    放在往年,若是朝堂上有喜事宴請,除了江湖上個別名聲很好的門派外,決不敢貿然亂請,怕出了什麼簍子。而這言家當代家主,也是皇帝封賜暮淮王之位的言靜臣,卻放出“天下共喜”之意,肆意發放喜帖,格外高調張揚,這是自百年來幾乎從未有過的。或許是因爲首例,或者是對言家出於敬佩,或許是想一睹這新娘,也就是雪月樓首豔的芳容,接帖之人紛紛前來。當下這金陵城中,儼然有當年帝都時的那番龍蟠虎踞的規模。

    洛飛羽與公孫詩瀲二人並肩站在言府前,隔着中間這段秦淮河,遙望着暮淮王府。

    本來從這邊到隔岸言府,要麼要催動輕功,要麼要乘舟到對邊。但因爲這喜事,言靜臣早已下令在這秦淮河上搭建起一座橋樑,這樣不管會不會武功,不管男女老少,都可以輕鬆過來。

    “山東獅吼派大弟子嚴山河,攜弟子三名,奉掌門之令,代掌門前來赴宴!”忽然從門前傳來響徹雲霄的巨聲,令大多數始料未及的人捂上了耳朵。

    “這河東獅吼功可還真是不同凡響啊。”身着紅衣的公孫詩瀲今天倒是神采奕奕。

    洛飛羽則是什麼也沒做,也什麼都懶得做,就連手也沒擡,只是無力道:“我們快走吧。”

    公孫詩瀲應了一聲,與洛飛羽並肩走在了橋上。

    但當二人走在橋上的時候,不斷有人向他倆投來怪異的目光,公孫詩瀲皺了皺眉,扯了下洛飛羽的衣角,“他們爲什麼看着我們?”

    “不知。”洛飛羽語氣仍然無力。

    有一位五六歲的小姑娘眨巴着水靈靈的大眼睛,目送着二人前進,稚氣未脫的臉蛋上寫滿了好奇,“娘,這位哥哥看起來怎麼這麼累呀?”

    站在女孩身邊的少女趕忙蒙上了小女孩的雙眼,“小孩子不許瞎看!”

    “清心觀藍師太,攜徒赴宴。”

    “久仰久仰!請師太飲水!稍後落座!”

    “霸刀門首席刀客龍游海,攜門下弟子前來赴宴!這是喜錢,請笑納!”

    “我替我家公子向你道謝了!請英雄飲水!稍後落座!”

    “柳月山莊前來賀喜!賀禮明日便派門下弟子驅一馬車運來,還莫見怪!”

    “哪裏哪裏!我替我家公子向各位英雄好漢道謝!請英雄飲水!”

    二人已離言府大門越來越近,已可以聽到那些前來赴宴的英雄好漢自報家門的聲音,都是來自四面八方的英雄豪傑。

    聽着那些截然不同的聲音,公孫詩瀲的心中隱隱有些擔憂起來。

    洛飛羽問道:“怎麼了?”

    公孫詩瀲打趣道:“這裏邊高手雲集,你可別看到哪柄名劍,就不要命似的跑過去了。”

    “知道知道,”洛飛羽無力道:“姐姐,我可是中毒之軀,我就算是想,也做不了啊。”

    坐在收帖桌後的是七位身着黑袍,帶着遮陽斗笠的言家家僕,黑袍上繡着代表言家的五瓣梅花紋,三位手中拿着毛筆負責迎接,順便將那執帖之人的宗門名號,以及所送賀禮都一一記錄在冊。兩位則是坐在一個大木桶旁,負責將這水桶中的水舀倒入小杯中。還有兩位則是在清洗被人喝過了的杯子。

    那言家家僕一聲一聲地高喊着,已喊了有十餘聲,那些持帖而來的英雄已陸陸續續走進了言府大門。不一會兒就輪到了洛飛羽與公孫詩瀲。

    公孫詩瀲緩緩走到了桌前,從懷中掏出一張紅色的喜帖,“長安劍器樓樓主公孫詩瀲,攜洛飛羽前來赴宴。”

    正當負責收帖的那人想要起身相迎時,突然就被一旁的家僕給推開,而這被推開的家僕也不惱,只得去負責迎接其他人。

    公孫詩瀲正疑惑間,卻從那遮陽斗篷下傳出了她無比熟悉的聲音:“歡迎二位前來赴宴!”

    聽到了這尖銳清冷的女聲,洛飛羽只感到自己身上寒毛豎起,那七瓏孔雀毒所帶來的無力感霎如雲散。公孫詩瀲趕忙拉住了洛飛羽的衣襟,輕聲道:“你怎麼在這幹起迎客的活兒了?若是唐門的人來了,那你豈不是……”

    前方的家僕揭下了遮陽斗笠,“放心,唐門最近正在舉全門之力,閉門研製新的暗器呢,他們暫時還離不開巴山。”

    正是唐雨萱。

    “我在這,專候你們二位到來。”唐雨萱微微一笑,起了身親自到那水桶旁盛起了兩杯水,遞到二人面前,“請先飲水,飲水後入座。”

    洛飛羽立馬將頭轉向一旁:“我不喝。”

    唐雨萱微微一驚,但很快就歸於尋常,“言家習俗罷了,望公子還是遵行爲好。”

    公孫詩瀲接過了那兩杯水,“你也別勉強他了,我替他喝吧。”

    唐雨萱點了點頭:“也好。”

    待公孫詩瀲喝完後,唐雨萱戴上遮陽斗笠回到原位,“請入王府!”

    公孫詩瀲點點頭,拉着洛飛羽走了進去。

    又過片刻,一羣武當道士從橋的那端往言府這邊走了過來。

    “武當靈胤長老音胤,攜弟子前來赴宴。”音胤散人將請帖放在桌上,有氣無力道。

    而迎接武當這一干人的,是唐雨萱。

    唐雨萱聽到音胤散人報上名號後,擡眸看了武當衆人一眼,緩緩點了點頭,高聲道:“久仰大名!請飲水,稍後落座!”

    武當派共有七人,很快,七杯水就整齊地擺在了桌上。音胤散人看着杯中的水,朝那些家僕問道:“請問施主,這水從何而來?”

    “淮河水。”未等言家那些家僕回答,一名執鵝毛扇的武當弟子搶先道:“師父,赴言家喜事之前,便要飲一杯這秦淮河水,慨其中風流。”

    音胤散人忍不住嚥了一口口水,竟說出了一句不符合他這個身份的話:“若不喝會如何?”

    “道長,你這樣會令我家公子的顏面上過不去呀。”唐雨萱淡淡道:“入鄉隨俗,這杯秦淮河水,你是非喝不可的。”

    音胤散人那瘦削文弱的身軀驀然一震。

    “師父,喝吧。”孔文亮一邊抹着在脣上殘留的水跡,一邊催促着。他怕音胤散人執意不喝,反而會引人生疑,這樣一來,他們要做的事情就會變得非常棘手。

    見自己帶領的“武當弟子”都已喝完,音胤散人只得將手伸向了桌上僅剩的一杯水,灌入了口中。

    與此同時,唐雨萱輕輕釦動了藏在桌下的一根絲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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