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宮內自殺怕給帝王招怨惹得唾罵,於市井中自殺恐被人辱屍,而這路上,有老井,碎石,枯樹,死湖,正是自殺的好去處。
而經歷百年堆積,金陵已無皇運,這些冤魂沒有歸處,怨恨已越來越深。
這條極陰之路,如同地獄。
不斷有陰氣從這條路口灌進來,越過了攬梅臺,環繞到了暮淮劍上。
洛飛羽心中一冷,“你這是在……招邪!”
怪不得師父不讓自己修習此劍法,不僅對自己會有負面影響,這劍法也是不入流的!
“我就擔心你會來阻攔我。而你身負劍脈邪功,可汲取劍氣,尋常的劍術勝不了你,而這劍術以陰氣化劍氣,看你能如何!”
洛飛羽不滿地嘟囔:“你究竟是哪來的臉說我修得邪功。”
“今天誰也不能阻攔我!”言靜臣手中暮淮劇烈震盪,“在這陰氣下,看你還怎麼狂!”
洛飛羽二話不說,將手中鐵劍猛然擡起,化出了一道清寒劍意,縱身躍起,劍鋒所過之處皆凝上了一層薄薄的霜,霜頓時分散爲片片雪霰,朝着那不斷灌進來的陰氣揮去。
“你的劍法很多,想法也很多,但是,沒有用的!”言靜臣將暮淮一移,那道陰氣忽然就化成了一個悽叫的骷髏,將洛飛羽給震了回去。
“真是邪死個人。”洛飛羽罵道。
暮淮本就是悽暮之劍,極盡淒涼,而這劍法招來的也是淒厲的冤魂,契合的不得了。
暮淮劍上陰氣越來越盛,以至於凝聚成了一道憑空漂浮着的女鬼。
“皇上,奴家有罪,奴家該死……”這女鬼繞着暮淮劍竄來竄去,發出了淒厲的吼叫,令人聽了不寒而慄。
洛飛羽倒吸一口冷氣:“真沒想到,這有違劍道的武學,名字中居然還帶有‘劍法’二字。”
“不過,你也曾是我的手下敗將,你以爲我會懼你嗎!”洛飛羽輕彈着手中的長劍,頻率越來越迅急,最終凝成了一道長綿霸道的劍氣,發出了巨響。
“幽篁劍嘯。”言靜臣神色可怖,猛一揮手中的暮淮,那女鬼圍繞着他飄了一圈,迎面衝上了那道劍氣。
洛飛羽忽然停下了彈劍,握緊了劍柄,越過了那道由劍嘯出的劍氣,迎上了那女鬼。
那女鬼臉上雖然五官難辨,但森詭異常,依稀可辯認出那生前最後一剎那的猙獰之色,藏着深深的怨恨與不屈。
“吼!”
“朝我兇什麼兇?本該下地獄去的東西!”洛飛羽怒罵一聲,劍上劍光耀眼奪目。
那女鬼頓時就被這一劍斬散去,而先前那一道嘯出的劍氣,也刺向了言靜臣。
言靜臣似乎是知道自己擋不下,也就沒有去擋,他垂下了頭,任這道劍氣穿透了右肩,鮮血直涌,殘餘下的劍風颳得自己臉上一陣生疼。
洛飛羽氣喘吁吁,目光移向了言靜臣。
因有陰氣繚繞,洛飛羽看不完全言靜臣的面目,但是下意識能感覺到,他在發笑。
笑得很陰冷,有着不亞於剛纔那女鬼的毛骨悚然。
言靜臣沒有伸手去捂住肩上的血,任那血浸染了一大半孝衣,自顧自說道:“你瞭解帝王妃嬪的一生嗎?”
洛飛羽冷冷回道:“我又不是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怎會知道!”
“這些妃子,很多都是未至金釵便納入宮中了。遵守宮中禮儀,修習琴瑟雅律,將畢生的自由都深鎖在紅牆之內,只爲讓帝王能夠看上自己一眼。有大多數人,就連帝王都未曾知道她的姓名,就在這勾心鬥角之中含恨死去。”言靜臣像是感覺不到痛楚般,平靜地說完了這句話。
洛飛羽意味深長地說道:“你說的這些,好像在女子愛看的小說畫本里挺常見的。”
言靜臣忽然咧嘴笑了,蒼白的面色與身上的孝衣相比也是不遑多讓。
“正因如此,她們的怨念,可是很深的。”
“什麼!”洛飛羽一驚,一道極冷的寒氣在他耳邊忽然呼了一下,頓感到一股透心涼。那先前被他斬去的陰氣女鬼,居然又匯聚了起來,纏上了他。
“奴家死得好慘吶……”
洛飛羽趕忙揮劍劈向了那道女鬼,“滾開!”
那女鬼被劍劈成了兩半,又過了一個呼吸的時間,又重新凝聚起來,飄在洛飛羽的身邊。
“陰魂不散!”洛飛羽無心與女鬼糾纏,安靜了下來,收劍於腰間,蓄着劍勢。
“神劍劈山,一劍劈下,可斷天涯。”言靜臣一眼看出了這劍術,“你用的這些劍法,我在小時候聽阿爹講起過無數遍,如今能夠親眼得見,也算是無憾了。”
“不過,我之前有過太多的遺憾了,又豈是此次無憾能夠填平的!”言靜臣渾然不顧及右肩上的傷痕,猛然擡起了暮淮,口中唸唸有詞。
那道女鬼忽然暴起,張牙舞爪地撲向了洛飛羽,先前蓄起的無窮劍意頓時褪得一乾二淨。
“親眼看着我復仇吧。”言靜臣笑了笑,持劍朝着那些武當道士走去。
洛飛羽被那鬼魂死死纏住,一時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着那劍,刺入了道士的胸口。
“得趕緊想個辦法,不然這宴會上的人都會死。”洛飛羽冷汗直淌。
“是他的弟子。”一位身穿道袍的老道騎着仙鶴飛在不遠處,看着洛飛羽。
坐在他面前的不過四五歲的小道童問:“他是誰?”
“不要多問啦,你年紀還小,不該知道這麼多。”老道搖了搖頭,嘆息道:“果然吶,這個江湖,終究要爲十八年前的貪婪付出代價。”
小道童又指着言靜臣道:“他又是誰呢?”
老道這次卻沒有責怪他問題很多,接連回答道:“迷失之人,迷心之人,迷路之人。”
小道童不明所以地點點頭,“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老道摸了摸小道童的頭,喃喃道:“可是,讓他迷路的根源,是我們武當啊。”
小道童啞然:“這……”
老道笑了笑,“唉,算啦,你不該明白這麼多的。不過,我們一起把他引回正路上來,好不好?”
小道童很是老練地點點頭,“既然師父你這麼說了,那我就勉爲其難答應吧。不過……我什麼時候才能見到我傳說中的那位大師兄啊?”
“你別急,很快就見到啦。”老道望向了高堂方向,臉色變得凝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