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妃笑,堆成雪;鮫人舞,圓如月。”屏風後的琴師撥了下琴絃,彷彿就要沉醉去了,“還請洛公子不要輕舉妄動,因爲劍鋒已經抵達了你的腳底,稍有不慎便會貫穿你的足部。”
洛飛羽履底輕輕摩擦舫板,“孤舟舫還真是拿出了足夠的誠意,來虛情假意的招待我呢。”
琴師手指緩緩勾起了一根弦,“我勸告過洛公子了,不要輕舉妄動。”
“可是,我要是不輕舉妄動的話,接下來等待我的,會是什麼呢!”洛飛羽用力舉起了手中鐵劍,朝着屏風斬去。
“也罷。”琴師嘆息,鬆開了指尖的琴絃。
伴隨振鳴,殺氣蠢蠢欲動。
五音陣,角。鮫人舞。
洛飛羽感覺到腳底的舫板微微一動,趕忙要撤開了腳,卻已經來不及了,一道淺淺的水花衝破了舫板,鋒利無比的劍鋒沐水而出。洛飛羽只得脫了鞋,那劍瞬間將鞋子刺成了兩半。
一名俏麗的少女如出水芙蓉般躍了上來,姿勢極其優美,病態白的臉上已是梨花帶雨,髮梢掛着水珠,那輕紗已被水浸溼,底下的褻衣若隱若現。
然而洛飛羽卻無心欣賞此幕撩人的春色,趕忙急退。他驚奇的發現,眼前這個女人的殺氣,劍器樓祖傳西河拂雪內功竟壓不下去!
角輕甩長劍,身若鮫人扭曲,幾串水花從她身上迸發出來,每一顆水珠上閃爍着光芒,也同樣帶着一道微弱的劍氣,朝着洛飛羽掠去。
“竟然也是個用劍的高手。”洛飛羽將鐵劍掄舞了一圈,煥發着危險而又霸道的氣息,將那些迎面而來的水珠都打得支離破碎,點點水花飛濺開來,再度凝成一條小小的水龍,朝着角咆哮而去。
角以一種極爲扭曲的姿勢,俯下躲閃過了這條水龍的衝擊,那溼漉漉的紗衣隨着這一道劍勁輕揚。她猛然躍起,另一側的袖子微動,又有一柄利劍出現在了她的左手,雙劍交叉飄舞,朝着洛飛羽劈下。
很危險,也很妖媚,如同滄海遺珠,水天一界上圓月緩緩升起,再徑直墜落而下,是無處可逃的一擊。
洛飛羽硬生生接下了這一招,但因角這一劍力勁過於霸道,他被逼迫得單膝跪了下去,嘔出了一口鮮血。身上所積聚的劍勁從衣衫上的豁口處宣泄出來。
琴師淡淡道:“洛公子,這出鮫人舞,可還滿意。”
角似乎也沒有殺洛飛羽的意思,而是就這樣將他死死地壓制住,令他無法動彈。
洛飛羽喫力地擡起頭,“水居如魚,不廢織績。其眼泣則能出珠。沒想到就是這樣的鮫人,竟能有如此霸道的劍法!”
角開口了,聲音冰冷無情,“只是鮫人舞。”
洛飛羽笑道:“可姑娘一舉一動,真像是個鮫人一般。不知這飄搖在河上的孤舟畫舫,收入來源是不是都是要靠姑娘以淚化珠來掙銀子?”
徵走上前一步,怒罵道:“身臨絕境,居然還有心耍嘴皮子?”
一旁的“水月”徐瑤手指一動,十柄蝴蝶指刀凌空而舞。
宮拋了拋手上的匕首,寒光凜冽。
“抱歉。”商攥緊了尖錐,錐尖鋒利無比,蘊藏殺機。
徵撿起了地上的圓輪,一副怒火沖天模樣。
角加重了幾分力道,再將洛飛羽的身軀壓的彎曲下去了幾分。
那屏風後的琴師滿含笑意問道:“洛公子,你說現在這樣,還不算是絕境麼?”
洛飛羽感受着膝蓋上傳來的溼涼,“你們聽說過一種,只要在有水的地方便可屹立不敗絕境逢生的劍法嗎?”
琴師道:“洛公子說的,可是奇劍狂瀾?”
商看着角剛剛衝破的舫板,不斷有着河水從那裏涌了進了孤舟畫舫來,心中有些不安。
洛飛羽道:“正是。”
琴師冷笑,“那又如何呢?這個劍法早就已經失傳於世了。”
洛飛羽冷笑一聲,傲然道:“那如果我說,我會呢?”
“什麼!”衆人一驚。
說完這話,洛飛羽立刻收回了鐵劍,角感到那雙劍的力道失去了寄託,猛地朝下邊壓去。洛飛羽卻沒有躲,而是將劍掠向了地上汩汩流淌的河水,一道水泉瞬間高升了起來,將那交叉着的雙劍震得分開。角力道失控,幾步踉蹌,跌到了水泊中。
“妹妹!”宮趕忙撲向了角。
幾隻蝴蝶緩緩飄來,欲要吻上洛飛羽的脖頸。洛飛羽運劍撩起了一汪水花,倒向了那些飛舞着的蝴蝶。
水花浸過後,蝴蝶變回了明晃晃的指刀,掉落在了水中。
“這是!”琴師的聲音中透露着幾分喜悅與急促,“奇劍狂瀾,狂瀾既倒!”
奇劍狂瀾,相傳是一位用劍的神仙途經蓬萊仙島,日月觀望那濤聲不斷的海浪,進而有感而創出的劍法,可運水生潮,運波起瀾。此劍法主要在於“奇”字,因爲水瀾可如美人拂扇般輕柔細膩,也可如同千軍萬馬狂吼呼嘯!水浪的大小,全憑揮劍者的內心!
而且飛羽正是公孫詩瀲所說的“憑心之人”!
圓輪,尖錐,匕首齊齊出動,洛飛羽騰起了一道浪花,將那些帶着殺機的兇器打了出去。
屏風後的琴師沒有再彈奏了,五音陣中的女子失去了寄託,實力大打折扣,她們也跌落在了水中。
“水月”徐瑤見蝴蝶指刀掉落在地,同樣也深知,幻術對洛飛羽無用,只得作旁上觀。
洛飛羽已無人阻攔,隨心所欲出了一劍。
這一劍斬的是屏風,屏風破裂,那道穿着白衣的身影背對着洛飛羽。
“洛公子。”
洛飛羽將劍指着他的後腦勺,“孤舟公子,方纔在瀑布前戲耍我戲耍得好苦。”
那人似乎笑了一下,緩緩地轉過了頭,“浮生世界三千面,公子可識得我是誰?”
洛飛羽心中一冷,只見眼前的“孤舟公子”臉上開始變幻,時而是老嫗,時而是少年,最後變成了一個俏皮可愛的少女。
鏡花,妃採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