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折劍長歌 >第69章 過去
    一連三日無事。

    洛飛羽剛剛醒來,就發現自己躺在溫軟的牀上。牀的位置很特別,正對着窗,窗外可以看見一大片湖,晴空如洗,有不少漁船在湖上打魚,一副其樂融融的氛圍。

    “醒了。”商捧着一碗藥泥走了過來。

    洛飛羽一眼就認出了眼前人,正是“五音”中說話總帶着歉意與謙卑的女子。頓時想起來自己身處於孤舟舫間,想到孤舟公子對自己的所作所爲,不由心生悶煩。

    商到牀邊坐下,“抱歉,公子令我這幾日照顧你。若有唐突,還請見諒。”說完後就舀起了一把藥泥,就要往洛飛羽身上抹。

    洛飛羽趕忙躲開,警戒道:“撤開。”他心中起疑,這孤舟公子是不是又要搞自己一手。

    商連連道歉,趕忙解釋道:“這是草藥泥,可以加快你傷口的恢復,今日一過,便不必再敷了。”

    洛飛羽聞言,朝身上的傷口看去,果然,他的傷口大都癒合了,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疤,想必是眼前這個女人連續數日替自己敷藥的成果。洛飛羽愧意油然而生,打算不再拘於此事,而是默默地讓她敷藥,但口頭硬道:“快敷,早點敷完我就早點離開。”

    忽然,一旁腳步飛馳,暴怒的女聲由遠至近:“二姐,怎麼還給這臭小子敷藥,讓他自生自滅不好麼!”

    洛飛羽擡眼一看,正是“五音”中脾氣暴怒的徵。不由擺出享受的表情,譏笑道:“哎呀,還真是愜意啊,你又能拿我有什麼辦法呢?”

    徵勃然大怒,擼袖上前,“你給我滾!”

    小女孩羽一溜煙跑進來抱住了徵的腰,“四姐息怒啊!”

    “嗨呀,你一個當姐姐的,脾氣還要靠妹妹來壓,真是不害噪啊。”洛飛羽冷笑。

    好容易將脾氣壓下去的徵又怒噴道:“關你什麼事!你個……”後半句髒話沒罵出來,就又被另一個冰冷的聲音打斷了:“住口。”

    “四妹,你吵到我休息了。”剛剛走進門的女子睡意朦朧,面色如水。

    洛飛羽定睛打量着這位年紀略小於自己的少女,忽然正色道:“如若不是寄人籬下,你應該會成爲一個很好的劍客。”

    這位少女不是別人,正是那跳鮫人舞,手持雙劍,劍勢霸道,曾令洛飛羽陷於困境的角。

    角眼中閃過一絲悵然,望向窗外,“我大姐從小就教導過我們,有恩必報。”

    “你大姐?”洛飛羽也望窗外,卻看到宮穿着樸素的布衣站在外邊,在那指揮着漁民打魚,一副溫文有禮的模樣,與先前那風情種種簡直判若兩人。

    洛飛羽又問道:“有恩必報?孤舟公子曾有恩於你們嗎?”

    角剛想要回答,卻忽然劇烈咳嗽起來。商心疼道:“三妹,起來又沒喝藥嗎?四妹小妹,你們快些扶她去吃藥,這事耽擱不起。”

    “好噠。”羽應了一聲,輕輕地扯了一下徵的袖子。徵惡狠狠瞪了洛飛羽一眼,也不敢怠慢,挽着角的手臂,走了出去。

    商目送着角遠去,長嘆了口氣,“洛公子,你就別問我的姐妹們了,這件事是她們繞不過去的心結啊,還是我說給你聽吧。”

    曾經,江陵城內有個府邸,喚做音府,據說是梁陽宮廷頭牌樂師所建。某一年,樂師厭倦了朝堂上的束縛,與當時的女國手一併遠走高飛,改名換姓,來到了江陵市井間生活,前後養育了一男四女,一家人安居樂業,絲毫沒有昔日的架子,深受周遭鄰里愛戴。

    但好景不長,梁陽監國不知從何處知曉了二人的蹤跡,僱傭了暗殺者前來江陵。此時,恰逢樂師的第五個女兒纔剛剛出生,昔日國手受到了門外慘叫聲的驚嚇,神經緊繃,當場難產而死。而樂師在外邊周旋,拖延時間,最終還是被殺死了。但依舊給他的孩子爭取來生的希望。

    商靜靜道:“據說,父親用了玄門祕法與殺手周旋,足足拖延了殺手三天三夜。但我還是在回家途中聽到了父親身死的消息,據說,屍體面部扭曲死白,是被活活嚇死的。”

    當時的“商”剛剛從臨安城爲三妹求得一對雙劍,準備歸家。她心中正在規劃着在三妹生辰上如何給她驚喜,但聽到了一旁高聲闊論的百姓說出這個消息後,她當場悲愴得昏了過去。再醒來時,她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馬車裏,一名十一二歲的少年正在前方揮着馬鞭。

    洛飛羽詫道:“這個少年,就是現在的孤舟公子?”

    商輕輕地點了點頭。

    後來,“商”將自己在臨安城內所聽到的都告訴了白衣少年。白衣少年二話不說,就把馬鞭遞給了車內的另一名少女,並令那個少女易容成他的樣子。而自己則是買了一匹快馬,前往江陵到臨安城的必經之路。

    就這樣,“商”在馬車上看着日月一次又一次得更迭,也不知過了多久,白衣少年帶着一身的血污回來了,和他一併回來的,是自己的四個姐妹。

    “我是逃亡的人,你們也是,我們倒也是有緣,不妨同住。”那時,白衣少年坐在馬車前揮着馬鞭,說出了這句話。

    不知是有意爲之,還是誤入了這座城,他們踏入了一個險些佔盡江南煙火氣的地方——姑蘇。並來到了一片湖邊建起畫舫,稱“孤舟”,四下收集情報,並以此盈利。

    “可惜,大哥下落不明,父母身死,到現在我們也不能明白,那個殺害我雙親的仇人究竟是誰。”商抽噎着,聲淚俱下。

    洛飛羽心中對整個孤舟舫的看法大有改觀。

    畢竟,世道亂了,浮萍也只能跟着飄搖,又怎敢言在深水中紮根呢?

    只是,這孤舟公子之前身份特殊,怎麼也會是“逃亡”呢?按理說只要他想,應該沒人奈何得了他纔對。

    洛飛羽長嘆一聲,“沒想到啊,你們這個被稱作‘殺手組織’的地方,居然還能有人情味。這孤舟公子倒也是個好人。”

    忽然,從門外傳來了一陣爽朗的聲音:“我好像聽到有人在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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