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折劍長歌 >第72章 不棄
    “柳一離,是那個柳一離?”洛飛羽吃了一驚,看向了波瀾不驚的孤舟公子。

    妃採芸聲音平靜:“公子,見,還是不見。”

    “終究是躲不過啊。”孤舟公子看向了窗外,毫不猶豫道:“待客。”

    “遵命。”妃採芸微微垂首,一改平常的頑劣形態,臉色凝重。畢竟當年就是她隨着公子前去君山在半路上遭到了伏擊,她一度懷疑這是柳一離設下的圈套。後來每提及此事,公子便會面露不悅,就此不了了之。

    很快,一面屏風就被立了起來,妃採芸湊近了孤舟公子,似乎是在給他易容。洛飛羽只看得見孤舟公子映在屏風上的影子,氣氛肅然。

    洛飛羽隨手拿起一壺酒,走出了房門。

    房門外,有一名身着柳衣的年輕女子站在那裏。女子面覆輕紗,膚色果如孤舟公子所言,宛若白脂。她時不時地擡頭朝門內張望,但是因爲戴着斗笠的緣故,看不清她的眼色。

    “這就是命吧。”洛飛羽心中唸了一聲,繞過了她,來到了舫外。

    月光潑灑在湖面上,螢光皎皎。姑蘇似乎新下過了一場小雨,拂去了些許暑意,是盛夏裏難有的好時節。

    洛飛羽卻有些心煩,只得仰頭喝了口酒。

    此時,有一名女子撐傘站在對岸不遠處看着洛飛羽。看模樣不過二十出頭,全身上下都透露着嫺靜的氣息。

    洛飛羽也注意到了她,正疑惑這人幹嘛一直盯着自己看,那人就說話了:“小女有事要問公子,但苦於不會輕功,勞煩公子過湖來吧。”

    “好。”洛飛羽剛想要運起輕功過湖,卻看到畫舫下邊停着一葉小舟,便跳到了小舟上。那名女子倒也不急,就這樣耐心等待着一個划船小白費了半天的勁才劃了過來。

    洛飛羽上了岸,問道:“你是?”

    女子走上前一步,踏入清冷的月光下,“柳月山莊,柳碧燃。”

    藉着月光,洛飛羽看清了這個人的容貌,通過名字,他記起來了這個人。

    剛纔聽孤舟公子說起往事時,就提到過這個人:柳月山莊莊主並無子嗣,但有兩名千金,其中大小姐名字中裏帶着一個“碧”字,但江湖上普遍認爲,“柳家碧玉”,卻指的是柳家二小姐,柳一離。

    被孤舟公子乃至江湖中人用以襯托柳一離的柳碧燃,長相確實平平無奇,並無亮眼之處,但無形中透露着大家閨秀的氣質。

    洛飛羽微微垂首,回道:“洛飛羽。”

    柳碧燃露出笑容,“好名字。”隨即往洛飛羽的背後一看,“洛公子習劍?”

    洛飛羽扭頭看了眼劍囊,只見劍囊將劍裹得嚴嚴實實,不由疑惑,“你怎知道這裏邊是劍?”

    “因爲我體內流淌的血。”柳碧燃微微一笑,隨即望向了畫舫,“你說這孤舟公子,會見我的二妹嗎?”

    洛飛羽搖了搖頭,“實不相瞞,我也只是近些日子在舫中做客的客人而已。”

    柳碧燃淡聲道:“她還是沒能放下啊。”

    畫舫之內。

    柳一離走進了房間,跪坐在了屏風面前,取下了斗笠,淡紅色的眼眸端視着屏風上的那道秀朗身影,“孤舟公子。”

    屏風後的孤舟公子冷淡道:“漫漫長夜擾人清夢,所爲何事?”

    語調清冷,聽得柳一離心尖發顫。半晌,她拜倒在地,道:“近一月來,在姑蘇城外寒山寺中,每至晨間破曉之時,總有一琴聲響起,傳徹姑蘇。琴音肅謬凜冽,與我一位故人有着異曲同工之妙,不知孤舟公子可知曉那人的來歷?”

    孤舟公子怔了怔,“怎樣的一位故人?”

    柳一離垂眸緩緩道:“一位‘死去’的故人。”

    孤舟公子側過了臉,似乎在隔着屏風打量着她,良久後,才嘆息道:“既然已逝,那麼此生便不該再相見了,又何必執着。”

    柳一離堅定道:“此人爲我此生摯愛,爲何不能爲其執着?”

    孤舟公子道:“那你又如何能肯定,這清晨奏琴之人,就是那位故人呢?”

    柳一離坦然道:“雖然希望渺茫,但我心存僥倖。”

    孤舟公子微微一愣,隨即笑道:“孤舟舫向來都是以物換情報,要是我開出的籌碼過大,你從我這換來了令你大失所望的情報,那你豈不是要血本無歸?”

    柳一離擡頭,真摯道:“我已託人尋他已經七年了,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蛛絲馬跡,籌碼你儘管開吧。”

    “好。”孤舟公子點點頭,冷冷道:“我的籌碼很微渺,我只要你姐姐的,一滴血。”

    畫舫之外,隔岸邊。

    “自那時起,一離便被母親軟禁,不知不覺已過數載。今日是我苦苦求情,母親才允我帶着她出來散心。沒想到她走出山莊第一站就想來到了這裏,來求問他的消息。她果然還是沒能放下啊。”柳碧燃嘆息說道。

    “是個癡情人啊。”洛飛羽搖了搖頭,心事重重:“但是,他真的會如她所願嗎?”

    話音剛落,一名戴着斗笠的女子翩然落地,喚道:“姐姐。”

    柳碧燃略帶着憂色,問道:“阿離,怎麼樣了?孤舟公子與你說了些什麼?”

    柳一離微微低着頭,“他告訴了我一個時間和一個地點。”

    “什麼時間,什麼地點?”

    “明日晨間卯時,寒山寺中那口大鐘下。”

    雖然洛飛羽此刻看不全她的面貌,但是洛飛羽隱隱約約能感覺出來,少女的臉龐上必是掛滿了期待。

    畫舫之中,屏風已撤,只留下滿臉凝重的孤舟公子與易容了的妃採芸。

    “公子。”妃採芸試探性喚了一聲。

    孤舟公子擡手製止了她,“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現在,此事很重要麼?”

    妃採芸咬了咬牙,“當年沉陷於水的事,總得要石出,公子你也終要雪冤。難道,當年的天縱之才,此生只能在這片湖上飄搖嗎!”

    孤舟公子厲聲道:“我與你說了很多遍,那只是過去!”

    一時間,舫內冷風寂寥,燈光忽明忽暗,妃採芸忽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之感。

    “西河拂雪,意平。”一陣清熒涌入房內,將殺意褪去,洛飛羽走了進來。妃採芸掙脫束縛,瞥了洛飛羽一眼,微微點頭作爲道謝,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洛飛羽目送她離開後,問道:“現在,你打算怎麼做?”

    孤舟公子轉過了身,看向了後邊的牆壁,上邊掛着一面天下的地圖,以及蘇州區域的地圖。

    “我意已決。”

    洛飛羽猶豫了一下,“你想要幹什麼?”

    孤舟公子喃喃道:“折柳。”

    洛飛羽嘆了口氣,“那麼此事之後,你就很難再回到過去了。你真的要這麼做嗎?”

    孤舟公子又重複了一遍,如是說道:

    “我意,已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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