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折劍長歌 >第80章 鞘血
    鞘。

    容劍,養劍,鎮劍。

    巫山中宿有一族,他們往往在外人之跡罕至的山崖底下鎮守着劍靈。而因爲他們體內涌動的血液,哪怕是他們的蹤跡再難以找到,也會有人冒着飢寒在山間尋找。

    這個族便是鞘族。鞘族之人,人爲劍鞘。

    世人爲了他們癡狂到什麼程度?

    據說巫山之內和睦無爭,卻殍骸遍野。

    孤舟舫內,洛飛羽接過了那瓷瓶,眼中閃過了駭然之色,“這是,鞘族之血?”

    孤舟公子點頭,“正是。”

    洛飛羽一驚。他深諳劍道,自然知曉鞘族對修劍的人來說意味着什麼。

    鞘族先跡還得追溯至很久以前,是朝堂中鎮守護國寶劍的名門——鞘。據說當朝皇帝親身披甲上陣,以武開疆,每次出征時,都會手握護國寶劍,欽點鞘門數人隨軍出征。在戰場上,鞘族人便會以自身的血液施以祕法,皇帝將劍一出,便令天崩地裂。但在後來因沉迷於酒色,朝上亂政,各地藩王開始起兵造反,國勢衰微,鞘門家長也帶着門人黯然離開了帝都,尋得一處桃源。

    以血施引祕法,可令被施法人劍意盛漲!

    只要將鞘族人的血抹在劍上,這柄劍的劍氣同樣也會大增。

    所以,鞘族人會被世人所垂涎。

    他們的血,是每一個劍客都夢寐以求的。

    洛飛羽難以置信道:“鞘族人蹤跡難覓,柳月山莊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孤舟公子皺眉道:“此事也鮮有人知。大概在二十年前,鞘族聖女失蹤,再後來出現時,她就和柳家家主柳藏鋒攜手,共參赴與‘葬劍’對立的‘鑄劍’之盟。平亂後,便與已成爲柳月山莊莊主的柳藏鋒成親。”

    洛飛羽皺眉,“難怪,柳月山莊能夠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躋身於江南三大派之一。”

    孤舟公子緊接着道:“他們生有二女,其中大女兒柳碧燃繼承了她母親的血脈。你這瓷瓶中的那一滴血,便是柳碧燃的。”

    洛飛羽看了看手中的瓷瓶,“這滴血,是贈給我的?”

    孤舟公子點頭,傲然道:“這滴血你塗抹在劍上。屆時折柳,還需要你鼎力相助。”

    這世上,很難有一個劍客會抵擋得住鞘族之血的誘惑。可洛飛羽偏偏就忍住了,“這件事,我還沒有答應你。”

    孤舟公子淡淡一笑,“我以一個情報作爲籌碼,懇請閣下出力。”

    洛飛羽皺眉問道:“什麼情報?”

    孤舟公子轉過身去,喃喃道:“我父親,當年死去的真相。”

    寒山寺。

    時辰已到,香客絡繹不絕。

    六月天,梔子花娉婷玉立,散發着淡淡的清香。但隨着一名靚麗的女子踏入了寺門後,這些花朵都像是失去了顏色。

    她越過了那些僧人,來到了一個人的面前。

    顧靖遙沒有剃髮,鬆鬆垮垮的穿着僧袍,眼睛耷拉,黑眼圈很重。他站在寒山寺中既不念經也不招待香客,就在那兒看着某個碑刻發呆。

    “大師。”忽然一個悅耳的女聲響起。

    顧靖遙循聲望去,看到一個正衝着自己雙手合十的靚麗女子,臉上不由露出了厭惡,“我不是和尚。”

    女子嘻嘻一笑,“那既然如此,大師爲何要穿着僧袍呢?不是和尚又是什麼?”

    顧靖遙瞥了僧袍一眼,兇狠道:“是寺裏那個老和尚爲了抑制我身上的殺性,才讓我穿上去的,想脫也脫不下來。嘖。”

    聽到“殺性”二字,女子非但沒有怯懼,反而笑意更濃,“難怪大師會皈依佛門,原來是因爲壓下心中的殺性啊。”

    顧靖遙微微一愣,“你不怕我?”

    女子豎起手指放於嘴角上,歪頭打量了一番顧靖遙,隨後鄭重道:“我覺得你不像是壞人。”

    顧靖遙身軀微微一震,良久後淡淡道:“自那件事過去已有好多年了,我長這麼大,說我不像是壞人的,還只有你一人。但其實,我並不是你想象中那樣的人。”

    女子問道:“那你是誰?”

    顧靖遙滿不在乎道:“當然是惡人啦!否則那些名門正派幹嘛滿天下追殺我?”

    女子搖了搖頭,鄭重問道:“我不是問你是個怎麼樣的人,而是問你是誰。”

    顧靖遙皺起了眉頭,面目逐漸陰沉,不再言語。最終還是女子打斷了平靜,“天氣正好,倒不如我們出去喫頓飯?我請。”

    顧靖遙早就在寺廟裏喫齋喫得有些煩了,一聽到請喫飯,就想拔腿就走。忽然有兩名武僧從天而降,手中長棍指着顧靖遙,“還望留步。”

    顧靖遙目光陰冷,“塵空老和尚不但不顧及我的想法想要強行渡我,還派人來監視我?究竟把我當成了什麼人?”

    武僧道:“方丈一片苦心耕耘,只爲除去顧施主心犁上的草,還望顧施主能夠明白。”

    顧靖遙剛想要怒斥,一旁的女子卻忽然踏前一步,擡起右手,芊指翩翩,在空中畫出了一個清藍色的道咒,隨後將那道咒拍入地下,在場衆人頓感心如同被清水洗滌過一般,安靜了下來。

    兩名武僧恭敬行禮,“道家清心咒。”

    顧靖遙聽言,冷笑道:“一個道家的人,居然來佛廟裏來,可真是有趣。”

    女子沒有理會顧靖遙的惡意譏諷,而是徑直望向了前方的武僧,“兩位大師,佛本是道,道本是佛,雖然天下爲此爭論不休已有百年,但小道認爲,佛道本一家。”

    武僧垂首,“道友看得倒是豁然。不過,道友此言是何意呢?”

    “你們完不成的事,我幫助你們完成。”女子目光誠懇。

    武僧微微一愣,很快反應過來,“待小僧去通報一下方丈,再做定奪。”隨後便要離去,卻在轉身時看到了一位和尚站在前方,內斂穩重,不怒自威,正是塵空座下的得意弟子,如惠。

    武僧趕忙行禮,“如惠師兄。”

    如惠面無表情道:“師父已入方丈院中閉關療傷,莫要去叨擾。”

    武僧猶豫道:“可這位道友……”

    如惠沒有理會,而是望向了後邊的女子和顧靖遙,“道友,你與他站在一起,是想要?”

    女子誠懇地行了個佛禮,“渡。”

    “渡?金光渡魂陣也行不通的事,道友又有什麼法子?”

    “大道流輝過,應不昧本來。金光渡魂陣固然高超,但其強行渡化也是不可忽視的弊端。我自有道法,可令顧公子自行渡去心念。”女子說得認真。

    “嘖?又是一個想要來渡我的?”顧靖遙語氣不善。

    如惠微微一皺眉,眼中的怒意不自覺又深了幾分,“需要多久。”

    女子擡眼看了下太陽,“太陽落山之前。”

    如惠點點頭,衝着兩名武僧說道:“師父閉關,寺內幾位大師也雲遊去了,寒山寺中應當由我來做主。就隨着他們去吧。”

    兩名武僧愣了愣,恭敬道:“是。”

    女子笑了笑,朝着顧靖遙招了招手,“走。”

    顧靖遙冷哼一聲,看也沒看如惠一眼,就跟了上去。

    走出了寒山寺不遠後,顧靖遙冷冷問:“你也是想要渡我的?”

    “看你怎麼理解了。”女子頓了頓,轉身看向了顧靖遙,“何況,我要不是那麼說,那些和尚會給我們放行嗎?”

    顧靖遙冷哼一聲,不再說話,表示默許。

    女子盈盈一笑,“出了寺廟了,你也該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吧?”

    “問別人名字之前,是不是該報下自己的?”

    “那你聽好了”女子又轉過身去,在前方帶着路,“我叫藍楚濋。”

    看着前方蹦跳的身影,顧靖遙有些呆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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