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折劍長歌 >第137章 遠方
    青面獠牙的亡妻紅衣女,生前修得一門詭術,名爲“軟香尋玉”,乃世間不可多得的尋蹤祕術。只要被她所追殺過的人在她周遭數幾十裏的範圍內,她就可以敏銳地感受到那人所處的位置。雖她已身死,化作傘中魂,但是在百丈之內的感知的敏銳程度,還是與生前無異。

    “被追殺過的人?”柳碧燃皺了皺眉,開始陷入了沉思,“莫不是……孤舟公子。”

    “是他。”柳藏月輕輕觸了觸軟劍。

    “他?”柳碧燃有些驚措。

    “對啊,就是你現在所想到的那個他啊。”柳藏月放下了軟劍,擡頭望向青面獠牙,“那人是不是揹着劍囊,瞳孔泛血。”

    傘上的鈴鐺又抖動了一下,似是迴應。

    “紅衣姐說,是。”楓衣女有些難以相信地看着柳藏月。

    柳碧燃面色潮紅,似乎有些難爲情,“姑姑你怎麼會知道……”

    柳藏月思緒頓時有些飄遠,“因爲他當年也是這樣子在來找我的。我也故意讓他,找到了我的面前來。”

    柳碧燃惑道:“他是在找我?”

    “或許不是在找你,但如果他能找得到你的話,那麼他就是在找你了。”柳藏月說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話。

    這時,房樑上的傘忽然瘋狂擺動起來,發出清脆的鈴聲,若晨間空山,澗中驚鳥。

    目的很簡單,就是想通過鈴聲引那人前來。

    柳碧燃猛地擡起頭,“紅衣姐,你這是幹什麼!”

    楓衣女察覺到了鈴聲的用意,笑道:“紅衣姐姐,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壞啊。”

    青面獠牙摘下了蒼白的年具,露出了下邊清秀而又年輕的面龐。他有些無奈地看了傘罩上的彼岸花一眼,搖頭苦笑,似乎在責怪她不嫌事情鬧大。

    就連面容沉靜的柳藏月,也笑了起來,“碧燃,那個人要找過來了,還不趕緊上去待客。”

    閨房之外。

    洛飛羽久尋不得,只得緩下腳步,觀察地上有沒有幻煙散留下的痕跡。但二人的行蹤還沒找着,他就聽到了熟悉的鈴聲。

    急促又空寞,宛如地底下無處安放的輓歌。

    “這不是那個沒臉男傘上的鈴聲嘛?”洛飛羽渾身不自主地抖了一下,“聽着還真是瘮人呀!”

    “等等,這鈴聲源頭……似乎就不遠處。”洛飛羽擡眼打量起四周,最終將目光定格在了一座華美的閣樓上。

    洛飛羽心中頓時有些透心涼。

    奈何橋的那個沒臉男膽敢藏匿在如今高手雲集的柳月山莊中,那自然只有一個去處可去。

    柳家大小姐柳碧燃的府邸。

    洛飛羽眼神一亮,思忖着:“對啊,我怎麼忘了她是孟婆啊?我進去求她別殺我,奈何橋不殺我,那些殺手就不會現身,那兩個人的調查就無從入手,事情不就解決了嗎。難道他們還能莫名其妙查到快要成親的柳家大小姐的頭上來?”

    “哎呀,洛飛羽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不過人家和我非親非故的,有人好端端的把生意送上門來,她幹嘛要答應不殺我呢?”

    洛飛羽苦惱糾結着,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閨閣的大門前。猶豫良久還是敲了敲門,“哎,豁出去了。開門開門。”

    很快門就打開了,門的縫隙間探出一張平平無奇的臉,柳碧燃淡定道:“是你啊。”

    洛飛羽剛想要打招呼,卻被柳碧燃那紅彤彤的臉色嚇了一跳,心想區區大門派的柳月大小姐還真是浪得虛名啊,居然連個妝都不會點。但考慮到自己此次前來的緣由,只得絞盡腦汁想了個合適的稱呼:“柳大小姐。”

    柳碧燃一時也不知說些什麼,只得道:“進來吧。”

    洛飛羽也不推辭,踏入了府邸中,頓時就有一股幽香撲來。他在上一次,也是第一次踏入女子的閨房,還是在金陵城雪月樓的時候,與劍器樓小樓主一起,走進雪月首豔的房間裏,替暮淮王轉述婚事。而自那時起過去了將近四個月,他又一次踏入了閨房。

    只不過那時,身邊有一個公孫詩瀲。有她在身邊,會莫名感到心安。

    此刻,卻只有自己孤身一人。

    洛飛羽強抑下心中的緊張,思緒卻莫名飄向了遠方。

    哎,想起那個小樓主,她應該已經到長安城了吧?不知道她這次回去,是去幹什麼的呢?

    如果她還在自己的身邊的話……

    遠方。

    長安城。劍器樓。

    “老樓主走了有幾年了。”孟黛山嘴裏叼着一根油條,看着在角落裏翻箱倒櫃的公孫詩瀲。

    “五年。快六年了。”公孫詩瀲依舊默默地翻着箱子,語氣平靜得就像老樓主從未曾離開過,可接下來又說道:“說她很快就會回來,和父親一同回來。可已經數年,我還是沒能理解她當年留給我晦澀難懂的訓誨。”

    “其實你早就懂了,這些年來你屢次離開劍器樓奔走於世間,只爲斬不平事。”提及此處,孟黛山也就難得沒有大大咧咧,每一個字都咬得極爲清晰。

    “所以,我說的是‘理解’啊。”公孫詩瀲笑了笑,“我雖懂,卻不代表我能理解這個訓誨。”

    “歷代世人將正邪兩道分得如此清晰,你又怎會不理解?”孟黛山看着窗戶外邊,打量着人聲鼎沸的長安城。

    “還是那句話,有一些惡人,就真的該必須死嗎?”公孫詩瀲面若止水,對孟黛山在這幾日一連問了幾十遍的這個問題,答案仍未改變。

    “罷了罷了,說不過你。”孟黛山風捲殘雲一般地將手中的油條喫完,點起了一根菸鬥,在窗前一邊抽着一邊絮絮叨叨。

    “反正絳陌劍是你的,你是劍器樓樓主,你愛怎麼想都可以的啦。”

    “有一句話怎麼說來着?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愛改的話,那就改吧。”

    “反正老樓主託我的事我已經辦到了,就等她回來給我發一下工資了。”

    “母親,回來過。”公孫詩瀲忽然輕輕說了一句,像是在回答孟黛山,也像是在自言自語。擲地有聲,打斷了孟黛山的絮叨。

    孟黛山的菸斗險些掉落在了地上,“你說什麼?老樓主回來過?”

    “是。”公孫詩瀲輕輕點頭。

    孟黛山急忙吐出一個菸圈,跳下窗臺,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就連我們日日夜夜守衛長安城的安城營都沒能察覺,你這個經常在外的小樓主怎麼會知道?”

    “姑蘇祭劍大會,我劍器樓如果要前去參加,一般都是要樓主親臨。所以當年,母親將山河令留給了我,我在她走後不久曾去參加過一次。”

    “但是,山河令,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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