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劍祖的那一劍!”
“這小子是劍祖的弟子?這樣一來,他會如此多的劍術也就說得通了。可劍祖不是已經?”
“他不在,並不代表他就不會回來。他現在不就已經回來了嗎?他的徒弟,替他回來看看這個令他無比失望的江湖。”
“來的好,不愧是我的師弟。”柳藏月下意識笑了笑,但很快就笑不出來了,她想到自己早已被師父逐出師門,不由嘆氣,“我曾經也是他的徒弟,但現在不是了。不過,已經不重要了。”
“因爲他不希望自己的徒弟死去。”柳藏月的刀在空中微微一滯,先前蓄起的氣勢也在這一刻全然泄去,心中默默道:“所以他不希望你死。”
“師姐所能做的,只有這些了。作爲報答,希望你能娶碧燃爲妻。我一生無兒無女,我早將她視爲己出。沒能與摯愛成婚是我的遺憾,我不希望她也像我一樣。這是師姐的私心,抱歉。”
下一刻,柳藏月忽然放下手中的太刀,任由洛飛羽以鮮血凝成的劍刺向她的胸膛,身上的和服被風掀起,露出了下邊翠綠的柳衣。
她也姓柳。她曾姓柳。
“不!”柳碧燃驚呼一聲,往臺上跑去。
然而在快要刺入的剎那,洛飛羽這一道血劍忽然偏轉了方向,沒有刺穿柳藏月的胸膛,而是變幻了個方向,劃破了她的肩膀,血花噴濺。
“咔”的一聲,柳藏月倒退了五步,臉上的狐狸面具應聲而破裂,露出了下邊秋水盈盈卻飽經滄桑的冷豔面龐,美眸錯愕地看着洛飛羽。
“既然當年你沒有死,那必是師父他老人家不想看到你死。”洛飛羽抹了抹嘴角的鮮血,“他老人家很想你,畢竟你是當時世上,唯一可以繼承他衣鉢的人。”
“他還好嗎?”柳藏月牽強着笑了笑。
“我到現在才明白,從始至終,死去的一直是劍祖的身份,而不是身爲江湖俠客的他。”洛飛羽沒能撐住,單膝跪倒在了地上,“他老人家好得很,喝喝茶講講故事,就這麼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當年叱吒風雲號令武林的他,竟淪落至此麼?”柳藏月捂着肩膀,語氣裏滿是愧疚。
“這對他來說不是淪落。”洛飛羽沒能撐住伏倒在了地上,“而是解脫。”
“可他身外解脫了,心卻沒有解脫。一個人若是身心都得不到解脫,那便不算解脫。”柳藏月卻沒有去扶他,依舊巍然不動地站在原地。洛飛羽方纔那一劍,還不足以將她動搖。
何況此刻,強敵相圍。
柳藏月轉過身,看着那穿着鮮紅色柳衣的男子,“柳盤。”
“藏月姐。”柳盤手握着火啼,眉頭緊鎖,不知在想些什麼。
“你要對我動手麼?”柳藏月挑了挑眉。
柳盤揮了揮手中劍,“我這柄劍,是你隨劍祖走江湖時,從天劍閣閣主那爲我求來的。”
“看來你是想通過舊情來說服我,並不打算與我動手了。”柳藏月看出了他的意圖,輕輕笑了笑,“可惜,江湖催人老,算算年頭,你的孩子都與我們當年差不多大了,你不該像當年那個懦弱的孩子那樣,也不該有這般惻隱之心了。”
柳藏月卻將那柄劍打飛了出去,“不必。”
“不必?”
“於我而言,草木竹石,風花雨雪,皆可爲劍。”柳藏月手指輕輕擡起,那柔絲般的細雨忽然變得頻急起來,橫流着無上的劍氣。
柳盤輕喝一聲,擡起一劍,其勢極灼,令附近的雨水都蒸得一乾二淨。
可劍氣尚在,很快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周圍柳月弟子見了,想爲其擋下劍氣,可剛剛出劍就被壓制得無法動彈了。
很快,除了火啼劍外,其餘所有的劍上都響起了輕輕的崩裂聲。
這時,火啼劍上火紅色的劍意忽然暴漲,輕微的鳳啼響徹了整個比武臺,將那道劍氣擊開了片刻。
柳藏月擡起頭,衝着高臺邊上的那個人盈盈一笑,“嫂子。”
林淮漫一身的黑絨都被雨水打溼,鞘血所修出的劍鞘真氣從指尖流出,語氣陰冷,“藏月。”
“姑姑!”此刻柳碧燃已跑到了比武臺邊,她轉頭望向了高臺,“母親,你們爲何要抓她?”
“碧燃,當年她唆使你用劍,害得你差點身死,難道你都忘了嗎?”林淮漫怫然道:“沒想到你叫來的守擂人,居然會是她。”
柳碧燃跑上臺攔在了柳藏月面前,帶着哭腔道:“不是她唆使我的,是我自己非要去拿的。”
“你!”林淮漫聲色俱厲道:“別人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你倒好,好了傷疤還想顛倒黑白?可別忘了,這事是她自己承認的。”說完,便指向了柳藏月。
“不是這樣的。”柳碧燃連連搖頭。
“讓開,碧燃。”柳藏月和聲勸慰。
“姑姑,別衝動,一切還有轉圜的餘地。”柳碧燃面向着她,輕聲道。
“轉圜的餘地麼。”柳藏月笑着點了點頭。柳碧燃眼見事有轉機,急忙轉向林淮漫那邊想要說些什麼,卻被背後的柳藏月一掌拍飛了出去。
“姑姑?”柳碧燃落到了柳盤的懷中,錯愕了片刻後,才大喊道:“姑姑!”
“轉圜之後,你的結局並不會變好,倒不如我委身求全,換來你與你心上人廝守終生。”柳藏月衝着她微微一笑,隨後仰起頭,望着上邊的林淮漫,“嫂子,我回來了。當年你爲兄長付出了太多,此刻運起劍鞘之血可真是難爲你了。”
話音剛落,林淮漫便感到喉中一股腥甜,吐出了一口鮮血。
“既然嫂子不惜如此代價也要拿下我。”柳藏月嘆息一聲,“那我便,束手就擒吧。”
衆多武林高手望着臺下,面面相覷。
“這是我柳家家事,還請各位莫要涉足。”一直都作旁上觀的柳藏鋒微微側首,隨後抓起了林淮漫的肩膀,朝着臺下掠去。
“師姐……”地上的洛飛羽半睜着眼睛,朝着柳藏月不甘地伸出了手。
“師弟。”柳藏月笑了笑,“希望你不要辜負了師父的希望,做那事時,別忘了帶上師姐的那一份。”
“師姐,我……”
還未等洛飛羽繼續開口,柳藏月便身型一掠,來到了臺下,親手戴上了爲自己準備的鐐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