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折劍長歌 >第163章 相信
    極北之地,雪花飄揚。

    身穿氈衣的凌劍秋坐在織女峯崖邊,一柄通體似幽藍晶體的劍鋒插在雪中,另一柄平平無奇的劍被他放置在一旁。他隔着呼嘯的風雪,望着崖底那結了冰的牛郎渡,面露擔憂。

    “七月初七早已過去好些時日了,那裏不會再有月影,你還盯着做什麼?”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似乎來自四面八方。

    “謝先生,您採藥回來了。”凌劍秋站起身恭敬行禮,然而四下空蕩蕩的,只有茫茫的大雪。

    “劍秋啊,不知不覺又是半個月過去了。”暗處的謝問生感慨一聲,“自從那喚作孤寒的劍出了雪山後,你的大漠心法被抑住,劍心訣也因此一日千里,那招劍法也有大成,可喜可賀啊。”

    “這樣夠麼?”凌劍秋又轉頭望向飄揚大雪。

    “什麼?”謝問生微微一愣。

    凌劍秋沒有接話,而是擡起雙手,讓放置在自己身邊的那兩柄劍騰空而起,二者都從劍首處盛開了無上的劍意,一種至純,一種至寒,交疊在了一起,結成了一種浩瀚的劍意,令上空落雪的墜速變得無比緩慢,每一粒雪的表面上都再度凝上了一層冰花,再彼此鑲嵌到一起,凝成了一柄鋒銳的雪劍。

    那柄巨大的雪劍徑直墜向下邊的牛郎渡,然而那層冰並沒有像他所預想的那樣破裂,只是出現了些許裂紋,雪花崩了開來,散落在了冰面之上。

    凌劍秋收劍搖頭,“這樣還不夠。”

    “長白之冰非一日之寒,而是千年之咽。何況你已取出名劍第二的孤寒,山內已無劍氣,你不能與山中的孤寒劍氣裏應外合,更是難上加難啊。”謝問生嘆了口氣。

    凌劍秋觀了眼左手邊幽藍的劍鋒,“裏應外合?那些傢伙也想找我裏應外合,可是我不想太過於依賴他的裏應外合。”

    “洛陽可是皇城,又豈是這麼簡單的。”謝問生語重心長道:“如果是一百年前剛剛遷都,根基不穩,那麼我相信你一人便可以殺上皇宮。但是江湖經過了百年的風雨,朝堂卻相安無事。”

    “什麼意思?”凌劍秋問道。

    謝問生喃喃道:“就如同一面,表面平靜卻又深不見底的深淵。”

    凌劍秋平靜的神色閃過了堅定,“可只要我的劍夠強,仍可以將這個深淵攪得雲翻水覆。”

    謝問生愣了愣,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說起來,你那個師弟此行去姑蘇,去做什麼的?不會真的是……”

    “是,就是先生你所想到的那件事。”凌劍秋淡淡回道,“這件事的艱難程度,其實不比我所要做的事要小。”

    饒是鎮定如謝問生,此刻也無比震驚,“若真是此事,那必會有萬劍指向他,到時候他身上千百個窟窿,就連我也不一定救得了。他真的會去做嗎?”

    “放心吧,我這個師弟從小到大,就經常給我驚喜,”凌劍秋輕聲道:“這次也不會例外。”

    謝問生還想說些什麼,卻頓了片刻,才緩緩道:“不過現在,請先把你師弟的事放一邊吧。”

    “又有客人來了。”凌劍秋微微側首,看着背後忽然出現的藍篷女子,她手中正舉着幽藍色的劍鞘。

    “五劍之一白鳥劍君之女,攜孤寒劍鞘從崑崙而來。來此,爲此鞘尋劍。”

    “好。”凌劍秋直接將孤寒一丟,刺入了藍蓬女子前方不遠處的雪地裏。

    “就如此輕易給我了?”藍蓬女子沒有去拿那柄劍,而是皺起了眉頭。

    “當然不。”凌劍秋掄起手中那平平無奇得不能再平平無奇的劍,忽然朝她刺去。

    “我想看看,你有沒有這個資格。”

    長安城,劍器樓。

    “小樓主,你面色好像不太好。”孟黛山收起了卷譜,關切道。

    “我沒事。”公孫詩瀲用鑷子給她夾了一隻茶杯,“剛剛洗過的。”

    孟黛山手接過茶杯,眼巴巴的看着公孫詩瀲身旁炭火上冒着咕嚕熱氣的茶壺,“老樓主泡的茶可謂長安一絕,你這個小樓主泡的茶,應該不會差到哪裏去吧。”

    公孫詩瀲拿鐵鉗翻了翻水壺底下的木炭,笑道:“你可真是擡舉我了。九歲那年,因爲我煮茶手藝不精,母親可沒少數落我。”

    孟黛山臉一黑,“在你九歲那年?也就是我十六歲那年啊,怪不得那年長安城裏的茶葉蛋這麼難喫。”

    公孫詩瀲笑了笑,“說說正事吧,聽說在我不在的這五個月裏,長安城犯罪率很低,秩序也是打理得有條不紊,辛苦了。”

    “要不是那天一大羣烏鴉呱呱亂叫,造成了極大的噪音污染,我年終獎肯定不會被扣。”孟黛山怒拍桌子。

    “幹嘛非得和年終獎過不去呢。”公孫詩瀲望着不斷翻滾着的壺蓋,放下鐵鉗,“燒好了。要不要嚐嚐?”

    “呃。”孟黛山頓時就面露難色,回想那些年茶葉蛋帶給她的恐懼,“我還想多活幾年。”

    然而還未等孟黛山繼續推辭,公孫詩瀲就已將她那杯倒滿了,“給。”

    孟黛山接過托盤,詫道:“滿的?”

    待客以淺茶滿酒示意。見身爲劍器樓樓主的公孫詩瀲一時疏忽了待客之道,孟黛山不由有些尷尬。但公孫詩瀲卻補充道:“不是茶。”

    “不是茶?”孟黛山捧起來飲了一口,“酒?”

    “是酒。”公孫詩瀲也捧起杯啜飲了一口。

    “你怎麼開始喝酒了吶。”孟黛山很快就喝完了這一杯,咂巴着嘴。

    “因爲,我認識一個愛喝酒的人,他現在在做一件大事。”公孫詩瀲緩緩擡頭望窗。

    窗外有月,月在南方。南方所在,是江南。

    “什麼大事?”孟黛山好奇問道。

    “我不知道。”公孫詩瀲搖了搖頭,“我只知道他去參加祭劍大會了。這件事,他要在祭劍大會上完成。”

    “祭劍大會?”孟黛山忽然笑了,“無數江湖英豪皆聚集於此,你的朋友能順利完成麼?估計連做這事兒的膽都沒有。”

    “不。”公孫詩瀲握緊拳頭,“我相信他。”

    “因爲他不會做出讓自己遺憾的選擇。因爲他,一切順己,皆由己心。”

    “哪怕前路刀山火海,他也絕不會言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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