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折劍長歌 >第216章 殺書
    凌鵬越緩緩踱步走到藏書閣中,直到看見正在閱書的靜月書生。

    靜月書生真不愧對他綽號中那“靜”字,在看書的時候,整個人都靜得如同雕塑一般,半天也不見他有半點動作。因爲凌鵬越知道,靜月書生看書看得很慢,有時能對着一頁看上三天三夜。

    “先生在看什麼書?”凌鵬越走上前去,卻發現他所看的書上墨跡未乾,內容是剛剛撰寫上去的。

    “殺人書。”靜月書生將書合上,毫不在意裏邊尚還溼潤着的墨痕,“只可惜,沒看出頭緒。”

    凌鵬越心中一凜。他曾身爲天機閣家主,自然知曉天下高手,其中,就包括了眼前的靜月書生。

    天下高手無數,高手之間點到爲止的約戰已是見怪非怪了,可他行走江湖卻極少與人對招。

    因爲他一出招,便是殺人之術。

    並不是承襲傳統,而是由靜月書生自己所創的殺人術。他若要殺一人,就會事先針對此人制定一個殺招,並將殺招寫在書上,此書也被他稱之爲“殺人書”,他會通過看這本書來牢記自己殺人的每一瞬,進而總結出此殺招的要訣。而等他殺了這個人後,他就會忘了這一招殺人術,連着殺人書一併焚燬而去。

    因此,靜月書生這個人難爲江湖人評斷,可凌鵬越明白,他絕不會濫殺,他所殺之人,皆是該死之人。否則,他當年也不會義無反顧的投入鑄劍之盟。

    一書既成,便要代表着一條生命的終結。

    可此刻的靜月書生,看起來竟多了些許力不從心。

    究竟是怎樣的人,讓靜月書生也無從下手?

    “你要殺誰?”凌鵬越問道。

    “剛剛的那個太監。”靜月書生感受着閣樓內與外隔絕的暖意,幽幽說道。

    “鈺旌麼。”凌鵬越心中一沉,雖然他早就猜到了,可真的從靜月書生口中得到肯定後,還是沒能緩過來。

    “王爺,你離開的日子裏,洛陽城中發生了很多事。”靜月書生將殺人書放在了一旁。

    凌鵬越嘆了口氣,“進去聊吧。”

    靜月書生點點頭,也不推辭,朝着凌鵬越的書屋走去。凌鵬越剛想要擡腳,就被一個聲音給叫住了,“鵬越。”

    凌鵬越轉頭,“墨漣,有什麼事嗎。”

    “你不願意相信他練了那門武功,對麼?”墨漣問道。

    “那門武功乃是禁忌,要以精血爲祭,極損自身的壽命。鈺旌那個貪生怕死的傢伙,就算給他十個膽,他也不敢練這個。”凌鵬越笑道:“我很瞭解他。”

    “你既然瞭解他,就應該明白,他很重視他身邊的人。”墨漣搖了搖頭,“爲此,他敢做出任何事。”

    “他如果真的重視,就不會助紂爲虐殺死三弟了。”凌鵬越微微側首,“而且,你怎麼就敢肯定,他練成的,偏偏就是那一門武功呢?與藍田日暖內功相輔相成的,比比皆是。這件事,我比你更清楚。”

    墨漣輕嘆一聲,她明白凌鵬越是在躲避這個事實,也就沒有多言,“你快些進去吧,可別讓梁先生等急了,關於鈺旌的事,我會翻閱閣內的書籍,書中說不定能找到你我想要的答案。”

    “找到後,來告訴我。”凌鵬越轉身離去。

    書屋內,靜月書生正在磨墨,想要再撰寫一本殺人書。

    凌鵬越推門而入,“先生,你是不是有事想要告訴我。”

    靜月書生沒有擡頭,“王爺,你該回去了。”

    凌鵬越自然知道他所說的地方是哪裏,“你知道嗎,就在剛纔,鈺旌也是這麼建議我的。他還說,等我回到那裏的時候,他會率先出城來迎接我。”

    “他讓你回去,是爲了替皇帝殺你,而我讓你回去,是爲了拯救這片岌岌可危的天下。”靜月書生拿起一支毛筆,準備蘸墨。

    “拯救天下?”凌鵬越揚起眉毛。

    “王爺有所不知,你的好哥哥,也就是這梁陽的帝王,他在這兩年戰亂期間以一個幾乎已被世人遺忘的往事,引誘衆多江湖人進入帝都,最近又在帝都以西的不遠處建起一城,此城暫時定名爲不還城,等此城建成之日,便是那些江湖人入駐之時了。”

    “能令江湖人心所向的往事。城名不還。”凌鵬越想了想後瞳孔一縮,“難道是!”

    “黃金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靜月書生點點頭,沉聲道:“正是當年江湖人求而不得的樓蘭寶藏。景陽帝以此召集天下高手,打算將朝廷與江湖聯合起來,對樓蘭進行一次徹底的掃蕩,意圖染指並瓜分那虛無縹緲的寶藏。”

    “可那些人憑什麼相信凌傲陽?”凌鵬越直呼當今聖上名諱。

    “因爲他拿出了籌碼,讓那些人願意去相信他的籌碼。而這些籌碼從外表上看來,只不過是幾塊毫不起眼的壁畫殘片。”靜月書生一邊寫書一邊道:“而這殘片中竟藏有玄機,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當年那個洛姓少年在爲尋仙客雪冤之時,王爺你也在場。還記不記得,他所提到的蘊含着仙人之祕的壁畫?”

    “難道說,那些壁畫殘片,就是從那些蘊含着仙人之祕的壁畫上分離出來的?”凌鵬越聲音有些顫抖。

    “恐怕是如此。”靜月書生手中的筆有了微微的停頓,“其實通俗點說,這壁畫實際上是個奇形怪狀的祕笈,我師兄羅羈當年涉險入城,偶然得到了一塊壁畫,參悟後竟獲得了與他所修武學相違的力量。”

    “可他怎麼會有這些事物。”凌鵬越眉頭皺得越來越緊。

    “這件事,的確很值得商榷啊。”靜月書生手中毛筆輕揚,潑墨揮灑,宛若行雲流水般在書卷上劃過,不經意間竟有森凜陰冷的殺氣流露,一旁的墨水瞬間凝結。

    可這股冷意在碰撞到空氣中那如玉般的暖意後,就被吞得一乾二淨,沒有留下半分痕跡。

    靜月書生的眉宇間露出了些許疲態,放下了筆,苦笑道:“我揮筆殺人已有十餘載,卻一時找不到殺這太監的辦法。”

    “王爺,我先告辭了。”靜月書生肩膀耷拉下來,“這個天下,變了啊。”

    “你剛纔說的分明是朝堂,爲何會是這個天下。”凌鵬越問。

    “這個江湖,也因朝堂變了。”

    靜月書生說完後,就收起了書,朝着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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