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壓得一派掌門龍躍溪猛退了數十步,直撞到了劍牆上方纔止步。
“你爹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還能與這老頭子對上幾招,你居然連一招都接不下,還真是丟了你爹的臉啊。”謝先生冷笑道。
天劍老人雖然已經很老了,但那一雙眼睛還是邃亮如辰,他先是以打量的目光,注視向了洛飛羽。
洛飛羽也同樣在注視着他。
只不過,眼神是冷的。
雖然氣勢沒落下,可給人的感覺就只是像一隻野獸,在朝着騰飛的巨龍露出那不堪入目的獠牙罷了。
“有趣。”天劍老人輕輕翻腕,長袖中有着劍氣翻涌了出來。
像是奔涌的江河,無窮無盡,奔涌而出。
洛飛羽也運起了劍脈訣,逆流而上。
公孫詩瀲迅速將所奏之曲由悲歌賦轉換成了西河拂雪,想要去化解去這道帶有殺意的試探。
“早就聽聞這小子狂妄,卻沒想到狂到了這種地步。竟敢以一人之力對抗天劍老人?”謝先生微微一笑,伸手一彈,一道繞滿了細蔓的花朵飛了出去,停在了天劍老人的白袖間。
天劍老人急忙收袖,向上一甩,將花朵打飛到了龍躍溪方纔打盹的長椅上,那長椅的表面上瞬間就結出了無數根尖銳的藤蔓,轉眼之間就變得千瘡百孔。
“你入世了。”天劍老人淡淡道。
“是。”謝先生微微點頭。
“千古罪人,也有顏面回這江湖麼?”天劍老人看向了他。
“青天之下本爲一家。我爲何就不能回?”謝先生撩了撩白布,笑着回道。
“也罷。謝先生今日來我泉都,還當着我的面護下這少年。莫非是賊心不死,仍想插手江湖事?”天劍老人雖然語氣平淡,但話中盡是耐人尋味的探尋。
“這已經不是江湖事了。”謝先生搖頭。
“那是?”
“天下事。”謝先生沉聲道。
“好一個‘天下事’。”天劍老人仰天長笑了一陣,“那不知謝先生此番專程拜訪泉都,是不是也爲了天下事?”
“真的只是來參加這個鑑劍沉鋒罷了。你前腳剛說來者不拒,後腳就要將我這個老頭子給拒之門外了麼?”謝先生笑道。
“那就請吧。”天劍老人拂袖離去,途中還不經意間看了臉色痛苦的龍躍溪一眼。
“小子,你很狂。”謝先生扭頭看向了洛飛羽,“你師父當年來到這裏的時候,可比你要冷靜得多。”
然而洛飛羽卻沒有接他的話,整個人都顯得無比沉默,只是收起了劍,朝着泉都之內走去。
公孫詩瀲嘆了口氣,也將玉笛收回了腰間,朝謝先生說道:“多謝先生搭救了。只是飛羽他並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他剛纔並不是有意不搭理你,流言如雨,退無可避,你就先讓他度過這段艱難的時間吧。”
“你很瞭解他。”謝先生感慨道。
公孫詩瀲愣了愣後回道:“當然。也就是因爲了解他,我才真正瞭解了自己。”
“公孫樓主,還真是令人欽佩啊。”謝先生嘆道。
公孫詩瀲笑着搖了搖頭,跟了上去。a
“以龍掌門的護體真氣,居然會被這牆上的斷劍給傷着了?”謝先生冷笑。
“天劍老人之威,天下間誰人能擋?”龍躍溪勉強站穩身型,臉色蒼白。
“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他,太看不起我了。”謝先生與他擦肩而過。
龍躍溪頓感到一股帶有着如沐春風之感的腥氣,撲鼻而來。背上在事先劃出來的傷痕,也在這一瞬間癒合了不少。
“天劍那傢伙怎麼說也算是個老頭了,當年在莫小子面前示威還能理解他有中年危機,現在就連在小輩面前都還要裝一下。也不知道是該說他小孩子氣,還是該說——”
“他和我一樣,是真的老了?”
謝先生語調格外悲涼,可眼神中卻流露出了些許不耐,朝着城門內走去。
劍牆頂端,血衣男子足尖點在一柄劍尖上,垂首目送着洛飛羽離去,但最後還是將目光移在了公孫詩瀲的身上。
“果然來了啊。”
泉都之中,洛飛羽忽然停下了腳步,仰頭打量着這裏。
數不盡的劍鋒,隨處可見的鑄劍爐,以及那雲裏霧裏皆藏有着的劍氣。
“這裏,就是師父的傳奇開始的地方嗎?”洛飛羽低聲喃喃道。
“是啊。”公孫詩瀲走到了他的旁邊。
“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有足夠的實力爲師孃雪冤,了卻他的心願。就像……當年一己之力號召起江湖的他一樣。”洛飛羽苦笑了一下。
暗處,有無數人對着他虎視眈眈。
但眼神深處,卻是有着深深的鄙夷。
自古以來,“正義”對“邪惡”的口誅筆伐,冷眉冷眼,似乎就從未停息過。
尤其是,揹負着滔天罪名死去的“魔頭”。
這條路,真的很難走啊。
“會的。”公孫詩瀲忽然走上前,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洛飛羽愣住了,看向了她。
“不管你以後要做什麼,公孫劍器樓,永遠站在你身邊。”
公孫詩瀲在風中說出了這句話後,忽然就笑了。
劍器樓自盛唐以來,便屹立在長安,於江湖而言是正派,若有此相助的話,這條路的確會好走得多。
“可我要做的事,難爲世間所容啊。”洛飛羽緩緩道。
“能被我所容,就夠了。”公孫詩瀲輕輕道。
洛飛羽從來沒有聽到過如此肯定的回答。
而在今日,他卻聽到了。
這也成爲了他這一生,所聽到過的最肯定最堅決的回答。
“好。”洛飛羽下意識回道。
樓蘭。
“他走進那裏了。”風沙中,一名掐指作算命狀的鬱胤緩緩睜開了眼睛,吐出了一口濁氣。
“好。”一旁的灰衣老者點點頭。
“就真的不會有什麼事麼?”鬱胤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