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藏烈心中一寒,他的身手以及武功雖然不如大哥柳藏鋒,卻也足以在當下高手如雲的帝都之中立足。可這個婢女的靠近,居然讓他沒有察覺。
他的手下意識挪向了邊上的長劍。
“若我想下手,你早就已經死了。”那婢女先行一步,左手一擡,將劍鞘壓在了長劍之上,任柳藏鋒如何使勁,也無法將劍抽出分毫。
“二哥,你還是和以前那樣。”婢女微微嘆了口氣,“做什麼事都不死心啊。”
柳藏烈一愣,看向了婢女,認出了那張秋水盈盈,在記憶中又略顯得久遠的面龐,“三妹?”
“好久不見。”柳藏月點了點頭。
“你怎知道此處?莫非是大哥告訴你的?”柳藏烈惑道。
柳藏月搖了搖頭,皺眉道:“說來話長。”
原來那日莫問東離開以後,她還在那庭院中停留了許久,想要追憶那個白玉郎生前留下來的爲數不多的足跡,卻在閣樓中發現了一間書房。
而書房中,竟有着城中柳府的地圖。
以及柳府內的一切構造。
而在地圖上地牢的這個位置,還滴落了一滴血。柳藏月觸上這滴血時,只覺得自己體內劍氣翻涌,當下斷定這是劍鞘之血。心中便有了一個猜測,於是便在柳府附近潛伏多日,藉着今日柳藏鋒前去參加祭典的空當,僞裝入府。
至於是不是莫問東刻意留下來的,她也無暇去想了。
因爲,已容不得她去想的餘地。
柳藏烈放下了戒心,“那就不必說了,來與二哥說說,你這些年,去了哪裏?”
“鑰匙呢?”柳藏月卻直接問道。
柳藏烈愣道:“什麼鑰匙?”
“地牢的鑰匙。”柳藏月的劍仍未從他的脖子上離開。
“大哥與我有約,除了他以外,任何人都不準走進這裏。”柳藏烈沉聲道:“就連我,也是一樣!”
柳藏月冷聲道:“這裏邊,到底是什麼?”
“三妹,這件事,你不需要知道!”柳藏鋒喝道。
“鑰匙,在哪?”柳藏月仍是步步緊逼,柳藏烈的脖子上已滲出了血痕。
“牢門並未上鎖。你快將劍撤開。”柳藏烈連連驚呼。自己這位小妹的秉性,他還是一清二楚的,更別說江湖盛傳的那“蛇心碧蠍”的名號。若是這樣僵持下去,可能她真的會做出什麼危險的事來。
“早就如此不就好了?”柳藏月嘆了口氣,收起了劍,朝着地牢行去。
可剛走出沒多遠,就有手刀拍在了她的脖子後面。
“三妹啊,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這麼容易暗算啊。”柳藏烈收回了手掌,滿臉得意。
柳藏月渾身一顫,僵在了原地。
“沒想到吧,這地牢的鑰匙,是我。”柳藏烈剛擡起手,卻被一把握住了。
“二哥啊,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的武功,在我看來,依舊很爛。”柳藏月手上一個用力,痛得柳藏烈咬牙咧嘴。
“混賬妮子,怎麼和你二哥說話的!”柳藏烈還欲說些什麼,就被柳藏月給一掌拍暈了過去。
“就連話多的毛病,也沒改啊。”柳藏月嘆了口氣,踏入了地牢。
在深處,有一個人聽到了這聲開門聲後,從睡夢中驚醒了過來,忍不住地打了個寒戰。
“嫂嫂,是你嗎?”柳藏月喚道。
那人聽到柳藏月的聲音後也是一愣,聲音喑啞,“你是……藏月?”
柳藏月心中一喜,急忙來到了那人身邊開始打量,眉頭卻是越皺越緊。藉着微弱的殘光,可以看得出,這個人就是林淮漫。只是,此刻的她面色枯瘦蠟黃,毫無血氣,眼神黯淡無光,看得柳藏月心中一陣酸楚。慘經摧殘的她,哪還有當年力排衆議下嫁給江湖遊俠的鞘族聖女模樣?
“嫂嫂,你這是怎麼了?”柳藏月將她輕輕扶起,給她渡送着真氣。
“沒想到,救出我的,居然會是你。”林淮漫臉色頓時有所好轉,只是眼眶有些溼潤了,似是對此事不願再提,更不願去想起。
“那便不提了,還請嫂嫂隨我離開。”柳藏月看出了她的意思。
林淮漫看向了她,似乎很是虛弱。
“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等兄長祭典禮畢,我便會去勸說他離開這裏,帶你回到柳雲都。”柳藏月輕聲道。
“怕是回不去了。”林淮漫搖了搖頭,“若不是我一昧煽動他順從他,他也不會有着如今的心境。藏月,對不起。”
柳藏月輕嘆道:“嫂嫂,不怪你。我也沒想到,兄長會陷得如此之深。”
“帶我去一個地方吧。”林淮漫笑了笑。
柳藏月點點頭,“嫂嫂吩咐便是了。”
“應龍臺。”
柳藏月一愣,“應龍臺?”
“若我不去,他會死。”林淮漫沉聲道。
柳藏月瞳孔一縮,“什麼!”
“在謊言之下,沒有人能夠善終。”林淮漫話語裏盡是疲倦,“何況,一枚謊言之下的棄子。”
應龍臺。
“陛下。”臺階旁以白眉太監爲首的一羣宦官急忙上前,將景陽帝迎下了龍輦。
景陽帝剛下輦,便看向了臺階上那許久未見的故人,“老師。”
“這些年來,你做得很好。”莫問東衝他點了點頭。
“就連下棋也下得很好啊。身居高位卻能練就如此棋術,實屬難得。”蕭皓琛站在旁邊,插了一句嘴。
“蕭先生過獎了,都是老師教導有方。”景陽帝回道。
“陛下你這麼一說,貧道還真的很期待,你與莫先生之間的博弈呢。”蕭皓琛笑了笑,“說不定,貧道還能從其中悟出幾分門道。”
景陽帝笑道:“蕭先生說笑了。”
他身後的鈺旌忽然提醒道,“陛下,時辰到了。”
果不其然,皇宮遠遠傳來了鐘聲,肅穆而莊嚴。
“好。”景陽帝擡起了頭。
應龍臺最高處,有一位白衣持扇的男子正遙遙看着下方,與他對視。
國師,孔文亮。
“恭迎聖駕!”他朗聲道。
在黑白雙監,以及帝師莫問東的擁簇下,景陽帝緩緩上臺。
可他的眼中,分明是暗潮洶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