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折劍長歌 >第406章 斂鋒
    “弱點。”任韶華看着謝曲,嘴中卻在不斷重複着這兩個字。

    此時的謝曲真氣橫流,鐵扇鋒銳,儼然有那北冥真武之姿。

    “此時,已是最好的時機了。”任韶華心中暗道。謝曲展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鋒芒,非但摒棄了他的沉穩作風,同時還棄了玄武那嚴防死守的姿態,似乎像是被外邊的動靜所驚擾了。直覺告訴任韶華,若是此時不能突圍而出的話,怕是要永遠留在此處了。外邊這人,似乎很難對付。

    思索間,他身上就多出了一道血痕。如此險境,他卻閉上了眼睛。

    都說要收斂自己的鋒芒。

    雖然在這幾日與謝曲的相處下來,鋒芒已被磨去大半。可此時的任韶華,卻開始思考,何爲鋒芒。

    刀有刃,劍有鋒,槍有芒。

    這些,都是器之鋒芒。那麼,人呢?

    當年,他爲終結仇怨,妄圖以孤舟折柳。

    “望公子三思。”

    “我意,已決。”

    ……

    一次又一次的衝動,帶給自己的,卻是難以彌補的代價。

    青梅留曲辭別,兄弟雪冤未成,孤舟無端被毀,愛人永生目盲。他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切發生。

    可讓一個滿身是刺的人帶有的鋒芒消失,又怎麼能夠輕易做到?一柄開了鋒的利劍若是要變鈍,磨劍石上也會留下它曾經鋒銳的證明,劍也有可能會因此斷折。

    除非——

    “我能收斂這些鋒芒。”任韶華忽然睜開了眼睛。

    依舊是那冷厲銳利的眼神,只不過卻多出了幾分沉着,幾分冷靜。

    “真像你啊。”劫心府中,莫問東落子的手指猶疑在空。

    他彷彿看見了當年的那個白玉郎。

    不論是對摯友,還是宿敵,都會顯露出一幅君子模樣。

    “的確有幾分相似。”劍祖走入了院中,拿起手中的茶壺,喝了口茶。

    天獄之中,任韶華手勢變幻,最終改爲了一指。

    風華九絕之指法,點絳脣。

    點向的卻是謝曲不斷揮舞着的鐵扇,亦是他此時所展露出的鋒芒。下一刻,鐵扇碎裂,鐵屑橫飛,任韶華這一指也已被鮮血浸染,卻是依舊未停。

    “不必再往前了。”謝曲忽然道。

    任韶華手停在了他胸前一寸,“多有得罪。”

    謝曲淡淡道:“看來你已經明白了。”

    “多謝。”任韶華衝他抱了抱拳。

    “此處溼冷,你也該到離去之時了。”謝曲一拳打向了邊上的某塊地磚,那地磚整塊凹陷了下去。在任韶華身後的那面牆上,忽然有一扇暗門正在徐徐打開。

    “若有機會,當以酒致謝。”任韶華留下這句話後,便掠了出去。

    “不必。是我謝你纔是。”謝曲松開了手,門隨之合上。

    此時鈺偉走了進來,“錯過了一場好戲啊。”

    謝曲盤坐在地,“可真替公公遺憾。”

    “你放走了他。”鈺偉沉聲道。

    “我指引他找到了我的弱點,同樣也讓他找到了他自己的弱點,約定已成,也是時候該離開了。”謝曲笑了笑,“就算我不放他走,公公難道就有那個膽量,將他嚥下嗎?喫魚都得擔心卡喉嚨,何況是他。”

    鈺偉走到謝曲身邊,將手放在了他的額頭之上,“罷,有你,足夠了。”

    “在死能夠露出滿身鋒芒,已是無憾。”謝曲喃喃道。

    畢竟,這是他從來沒有想象過的。

    或者說,世間對公子的定義,從來就沒有答案。

    他是公子,陌上公子也是公子。

    “鬼衣納魄,骨爪攝魂,會很痛苦!”鈺偉冷笑,猛地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願不負莫先生的一番點撥。”謝曲面無表情地閉上眼睛,“君子爲知己者死,很值得。”

    白馬寺後。

    公孫詩瀲擡劍打開了孟黛山身上的鐐銬,隨後一劍落下。

    那個瞬間,所有的巡城營軍都像是失了神一般。他們家世平凡,地位不高,從來就沒有見過如此絕美的劍舞。哪怕這劍舞中,還隱隱藏着像是千尺寒潭般的殺念。

    但公孫詩瀲最終還是收回了劍,“請走吧。”

    巡城營軍這才感受到了那沁心的寒意,不敢多留,轉身就跑。

    公孫詩瀲攔腰抱住了孟黛山,探了探她的鼻息,確認無恙後方才鬆了口氣。

    城門外。

    刃花千朵。

    “生而至美,莫過於殉葬在花叢之下。”玄鋒攤手在脣邊吹了吹。

    那朝着凌鵬越疾旋而去的刀刃,又加快了去勢。

    凌鵬越心中一驚。他曾掌管天機九家,自然知曉這刃花的可怖之處。雖不及夕陽閣白乘舟袖生花那般變幻無窮,但講究奪命封喉,遠比那袖生花來得更迅疾,更霸道!

    而玄鋒甩出的那朵刃花,還有他自身磨練出的數十年修爲!

    能擋下嗎?

    凌鵬越想要拔出腰間的劍,卻發現一柄機關傘撐開在了他的面前。

    墨瀅急旋傘柄,想要以傘擋下這花雨。可這傘在飛刃面前脆如薄紙,很快就被割出了一道口子,甚至還連着摧斷了傘柄,眼看就要朝着墨瀅執傘的手襲去。

    “鬆開!”凌鵬越急忙想要去拉她的手。

    可就在這時,有另隻手忽然出現,事先握住了墨瀅的手,將她給拉到了後邊。

    這隻手,沒有溫度。

    就像她接下來出的劍那般寒冷。

    剔透的冰劍綻放出了幽寒的劍氣,將那一衆刃花盡數凝結在空。同時還將玄鋒甩出的那一朵刃花抵在了劍尖,不再向前。碰撞之勢,震得她的藍篷如寒風般飛揚。

    “孤寒?”凌鵬越接過墨瀅的同時,也看清了這柄劍。

    玄鋒臉上笑容消失,“什麼人!”

    “自然是,問罪之人。”一道漠然的聲音自上邊傳來。

    玄鋒猛地轉身,發現有一人手握劍鞘,站在城門樓的屋檐之上。

    與此同時,那些刃花盡數結上了冰花,不堪重負落在了地上。而那朵由玄鋒甩出的則是原路返回,狠狠釘在了玄鋒前方的城牆上。

    凌鵬越也跟着擡頭,卻發覺那人也正看着自己,心中已分析出了他的身份,“是你。”

    凌劍秋淡淡道:“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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