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陽帝搖了搖頭,“我只不過是竭盡所能在摸索罷了。百年來,每一次叛亂,都會讓至死方休的帝業得到重創,若是再這麼下去,只會是一個又一個死循環,梁陽,將永不會有盛世。”
凌鵬越冷冷道:“哪怕爲此,窮兵黷武。”
“只要能達成目的,方法很重要嗎?”景陽帝滿不在乎地回道。
“爲何金烏府的士兵至今也沒有回來?”顏淵傑像是被凌鵬越這句話點醒,忽然心中一跳。
景陽帝仰頭看向了晚霞中的孤月,“今夜月好,就讓那些人賞過生命中的最後一輪月色吧。等到月落日升之時,金槍府軍會在北面,開始爲孤收服叛黨,剷除異己。”
“難怪當時就回來了蒙統領一人。你分明對外宣稱,兵將同罪,將那數萬金烏府軍盡數坑殺在了北邊。”凌鵬越眼神陰冷。
景陽帝冷笑,“看來你雖是流放之身,卻也仍在看着這片天下。”
“蒙將軍一世英傑,先帝在位之時,爲清剿北黎遊民蠻族立下汗馬功勞。卻被你所算計,冤死天獄。”凌鵬越握緊了雙拳,“你就是這麼對待梁陽位極人臣?”
“王臣罷了,何足掛齒?何況他若不死,顏淵傑就不會坐上這個位置,更不會有那個膽量去江南尋一個罪臣。”
“而你,也不會有那個膽量回來送死!”
鈺偉的骨爪如同自黑霧中掠出的獠牙,正想要朝着鈺旌的胸口而去,卻被顧靖遙事先擡掌擋下。
然後就有一撮鮮血涌上了他的喉嚨。
“顧公子。”鈺旌很快就反應過來,擡手接過了朝他倒退而來的顧靖遙,卻仍難止住退勢,一下子就退到了墨瀅的身邊。
“起勢剛猛,後續無力。他吸取了他人的內力。這股內力雖然能流轉於他的體內,卻難以兼容。”墨瀅的瞳孔頓時就蒙上了一層墨色,“且稍縱即逝!得先拖過這段時間纔行。”
“機關之瞳,向來都是墨家用來探查暗處機關樞紐運轉的瞳術。”鈺旌在顧靖遙身上連點了幾處大穴,“沒想到,還能這麼用。”
墨瀅擡起手在眼簾上一抹,“人如機關,體內的五臟六腑與奇經八脈就如同那運轉不歇的樞紐。沒什麼好奇怪的。”
鈺旌問道:“你願意相信我?”
“在這身不由己的圍伺之局,若能有生機展露在我們眼前,我們只能選擇祈禱這一線生機不是泡影。”墨瀅特地擡高了語氣,同時看向了凌鵬越。
凌鵬越嘆了口氣,他又何嘗不明白墨瀅的暗示。
在現在這種情況下,最好的選擇,就是放下過往一切芥蒂,去相信鈺旌。如果此時煽動門外的安國軍闖入寺中,公然與帝國軍對抗,無異於以卵擊石。迎接他們統領孟黛山的,便也只有死罪一條了。
白馬寺外。
“你們怎麼會在這裏?”孟黛山遠遠就看到了駐紮在門前的安國軍,七千名士兵擠在不算寬闊的街道上,森冷的鎧甲鋪滿了整條長街,甚是令人驚異。
“頭兒!”爲首的千夫長率先喊了一句,其餘的士兵皆是喜出望外。
“你們爲何駐守在此,程王殿下呢?”孟黛山問道。
“奉殿下命令,吾等駐守在此不敢妄動。至於殿下他,已經進了白馬寺。至今也沒有消息傳出。”千夫長恭敬回道。
孟黛山掃視了大軍一眼,“可有隨同?”
“只有一名陪同他回到洛陽的女子。”千夫長道。
孟黛山皺眉,“只有一名女子?”
“他們進去,似乎是爲了找人。”
“找誰?”
“顏統領。他當時知曉頭兒你被擒住的消息後,就拋下我們先入城了。據程王殿下所說,他在白馬寺中。”千夫長猶豫了一下,“遭遇了一場殺局。”
“什麼!”孟黛山一驚,當下也顧不上許多,正想要擡手下令全軍踏入白馬寺。
可她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昏了過去。
千夫長一愣,“公孫樓主這是何意?”
“她做了這麼多事,應該已經很累了。替我照看好她。”公孫詩瀲看着孟黛山倒在懷中,“有些事,就讓我替她去做吧。”
“可裏邊已事關朝堂紛爭,劍器樓恐怕不便涉足。”千夫長曾是巡邏長安的一員,自然知曉城中的一些內情。
“有些事,我已後悔過一次了。”公孫詩瀲已經走到了白馬寺的大門前,她抱起雙拳,語氣誠懇:“素聞白馬寺香火鼎盛,特來替人求願。”
開門的是位老和尚,“施主所求何願。”
“清平願。”
“原來是公孫樓主。”老和尚看清了她所執的那柄傘,“請。”
“多有叨擾,還望見諒。”公孫詩瀲提傘踏入了門內。
“拜託你,務必爲我的妻子,討回公道。”顧靖遙顧不上自己身上的傷,已滿眼淚水。
“放心吧。”鈺旌點了點頭,爲他渡送去了一縷真氣後站起了身。
“今日攔我的,還真多啊。”一擊未能得手的鈺偉沒有惱怒,反倒是戲謔且陰冷地笑了。
他從碎裂的地磚上收回了骨爪,對準了前方的鈺旌。
鈺旌沉聲道:“我今日,便要破局。”
“真當他的局是這麼好破的?”鈺偉不屑。
“我不想成爲他的棋子,更不忍心看身邊的人也任他擺佈。”鈺旌雙袖一擡,一塊美玉在他手中化作了一柄蛇劍,“今日,就由我來爲你們打破這盤棋!”
劫心府。
白子落下。
“若非身陷棋子的命運,他應該是一塊不可多得良材美玉。”莫問東收回了手,看向了那枚白子。
“這正是你的目的。”劍祖看着棋盤,“毫無保留地在他面前展露出你的棋局,進而讓他生出堅不可摧的破局之心。”
莫問東點點頭,“可惜了啊。”
“只有一種棋子,才能離局而出。”劍祖搖了搖頭。
莫問東閉眼接了下去,“那便是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