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爲世人所誤之事,便有追尋的意義。”洛飛羽堅定地說道。
任韶華愣了一下,隨即搖頭,“我本以爲我已足夠完美。卻沒想到,在有些事上,我還遠不如你。”
“當然,你也有你要去做的事。”洛飛羽忽然道。
任韶華問道:“何事?”
“顧兄對他的妻子愛得死心塌地,他心中的魔心,說不定就源於他的妻子。所以,我們必須得找到她。”洛飛羽緩緩道。
任韶華沉聲道:“可她已死。”
“既然顧兄那時會出現在莫師兄的府中,那麼,有關於顧兄的一切,想必都是莫師兄策劃好的。包括在寒山寺時,他與那女道的初逢。而那女道死得不明不白,極有可能不會是死了那麼簡單。”洛飛羽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算她已死,我們也得找到她的死因。”
任韶華皺眉,“你所說的這些,我並非沒有想到。我已在昨日問過段塢主,可據他所言,天機閣中並沒有關於藍姑娘的死因記載,更別說她究竟‘死’在何處,根本無從入手。”
洛飛羽沉默片刻,忽然道:“他應該知道。”
“他?”任韶華一怔。
洛飛羽點了點頭,“不錯,就是他。”
“可那個人,遠比看上去的要更加可怕。”任韶華勸道。
洛飛羽搖頭,“正因爲那個人很可怕,或許在發配的那段時間裏有過自己的佈局,所以纔有問的意義。莫師兄棋局難測,我們必須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早些休息。明日晨,我讓商給你行鍼。”任韶華轉過身去。
洛飛羽轉頭看向了前方的房門,輕輕搖了搖頭,“我再等等。”
“好。”任韶華知道他在等什麼,也沒有繼續過問。
房中,公孫詩瀲拿起了玉笛,對着窗外的星光,開始吹奏。
而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正隔着門,等待着她的回答。
另一間客房中。
商在桌上攤開了一卷皮紙,上邊繫着十幾枚銀針,在燭火的映照下,煥發出了砭人的寒光。
“二姐,你真的要用這移星神針嗎?”徴輕輕問道。
商點了點頭。
“可姐姐你的下場……”年紀最小的羽扯着商的長裙,滿眼委屈。
“星移斗轉針,移的不僅是患者的內力,更是醫者自己的。”商撓了撓頭她的頭,笑道:“你們的顧忌,我都明白。”
脾氣暴躁的角氣不過,拍桌而起,“那小子擅自做出的決定,爲何要二姐你來承擔後果!我去找他說理去!”
“三妹。”商攔住了她。
角怒道:“二姐,你到底在想什麼!”
商輕嘆道:“又有誰會願意自廢功力,又有哪個女子,會希望自己的愛人以身涉險。想必此時的洛公子,正面對一個無比艱難的抉擇。還是不要去打擾他了。”
徴搖了搖頭,“那你呢。”
商笑了笑,“我們自幼寄居於孤舟之中,至今已有十年了。大姐雖犯下了不少錯事,公子非但未下殺手,甚至還被他給帶了回來。他的大恩大德,我們總要學着去報答。而不是將無以爲報掛在嘴邊,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恩情。”
“等洛公子真正無悔於自己的決定之時。”
“那我也學着像他一樣。”
“只求不悔!”
誰家玉笛暗飛聲,散入春風滿洛城。
悠悠笛聲,在夜色中流淌。
公孫詩瀲淡眸漸啓,看向星光漫天。她忽然想起自己離開長安,去尋找洛飛羽的時候。
那時的自己,不也向往着,那個少年的義無反顧。
她放下笛子,打開了門。
卻發現那少年已在照下來的星光月色中,沉沉睡去。
公孫詩瀲莞爾一笑,也不敢打擾,而是輕輕來到了洛飛羽的面前,仰頭看着他的睡顏。
可忽然間,洛飛羽低下頭,在她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你!?”公孫詩瀲嚇得後退了一步,捂着通紅的臉蛋,瞳孔縮緊。
洛飛羽張揚一笑,“你看,我趁人之危終究還是得逞了。這世上,就沒有什麼事是我做不到的。你就信我這一次吧。這,也是最後一次。”
“這也能在我面前炫耀。”公孫詩瀲沒好氣地別過頭。
同時舉起了手,將那柄傘橫於洛飛羽面前。
“去吧。但現在的我,幫不上你什麼忙。”公孫詩瀲嘆道。
“那你就在劍器樓,等我回來。”洛飛羽笑着接過了絳陌。
武當山。
揹着紫匣的白衣道士正走在山路上,初秋已至,有不少落葉飄落在他的肩頭,但不出片刻就被匣中涌出的雷電給劈成了烏黑色的粉末,隨風而散。
“阿月。”鬱胤忽然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慕容皓月停下腳步,“師叔。”
“慕容師兄,你這是要去哪?”與鬱胤一同出現的,是那小道士莫皓宸。
“我要殺了蕭皓琛。”慕容皓月猛地握緊了雙拳。
鬱胤嘆了口氣。想必慕容皓月已通過這滿天繁星,已觀測到了蕭皓琛所在的位置。
“可掌教師兄已在山中佈下結界。”莫皓宸看向手中的拂塵,“我等都無法下山半步。”
“他是在擔心我去殺他嗎?”慕容皓月目光一寒。
這一瞬間,他身上所釋放出的殺氣,壓得二人喘不過氣來。
“請不要攔我。”慕容皓月收起了殺氣,嘆了口氣。
“你爻劍術仍滯境五爻,你打不過他的!”莫皓宸喝道。
“滔天之仇,終要一試。哪怕是死。”慕容皓月轉過身。
這時,山上忽然傳來了歌聲。
“清竹鷗燕響空寥,秦淮悲秋咽寒潮。
白頭燈影涼宵裏,一硯月明見六朝。”
可慕容皓月只是遲疑了片刻,還是毅然朝山下走去。
“這一次,誰也不能攔我。”
當年我因你的歌聲,自願困於秦淮,與你彈劍高歌,許下誓言。
而今日,我便要爲你時日無多的歌聲,爲了我們飽經摧殘的誓言——
讓他,付出代價!
皓月閣中。
蘇楠笙放下了手中的琵琶,眼中已噙滿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