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物以類聚。”有一個掌門看着他,低聲說道。
洛飛羽對那江湖人說道:“轉眼間已過去三年了。當年我在這座山上的時候,顧兄曾幫過我一次。所以,我也想還他這一次。還請各位給我點時間。”
“先是意圖掩蓋尋仙客所犯下的罪孽,再是此刻妄想包庇一個屠城魔頭。”陸竹暄將手按在了劍柄上,“你好大的膽子!”
洛飛羽敲了敲身邊的劍,“你要在折劍面前用劍,纔是真正的大膽。”
葉不平冷聲問道:“洛飛羽,你意欲何爲。”
“只是想抹去,這世間的無知。”洛飛羽笑了笑。
顧靖遙看着他,卻是睜大了眼睛。
再逢時,一如當初,少年時。
江塘。
“霧淡了,應該不遠了。”任韶華摺扇揮去了前方的迷霧,一座水鄉映入了他的眼簾。
“寧靜祥和。”柳一離耳朵動了動。
任韶華點頭,“祥和得,有些詭異。”
柳一離眉頭微皺,“沒有腳步聲?”她隨林淮漫練琴多年,早已做到了微音入耳皆可成聲的境界。而目盲,更讓她聽力更上了一層。可處於這座水鄉里,她卻什麼也沒聽到。
任韶華看着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羣,淡淡笑了笑,“看來,只要聽到腳步聲。”
“就能找到她了。”柳一離忽然擡頭,看向了一個方向。
君山腳下的江湖人義憤填膺。
“洛飛羽,你難道就不覺得你有些放肆嗎!”
“還廢話什麼,殺了便是!”在之前面對顧靖遙仍有懼意的不少江湖人,紛紛在此刻選擇了拔劍!
你洛飛羽無非就是劍法卓絕,繼承了尋仙客的佩劍,空有一張嘴罷了!如今尋仙客已死,就憑你,又能掀起什麼風浪!
洛飛羽站了起來,挺直了腰板,對着下方大喊道:“那你們倒是過來啊。”
終於有人按捺不住,想要上前。
可此時,一直沒有言語的顧靖遙忽然側首看了他們一眼。
在他們眼裏,洛飛羽或許不會殺人。
可顧靖遙會。
那些江湖人看着斷裂在手中的武器,噤若寒蟬。
洛飛羽笑道:“多謝了。”
顧靖遙淡淡道:“不必。”
“幸虧有你在,要不然以我這身份出現在這裏,山腳下的些人這不得把我衝爛。”洛飛羽笑了笑,“該說的話,還是得說的。”
顧靖遙搖頭,“你本就不該出現在此。”
洛飛羽一愣,但很快就又堆滿了笑容,“我說了啊,我找你就是想喝酒,不爲其他。”他說完後就坐了下來,拍了拍地上的酒罈。
“這酒?”顧靖遙看向了酒罈。
“千花露啊。正是我和你說過的,天下第一美酒。正因爲這酒,你才肯隨我去了洛陽。只可惜錯過了花蟄,沒能喝上。”洛飛羽笑道:“而前幾日花蟄之期剛過,你又不在城中,所以我就買了兩壇,馬不停蹄地找你來了。你要知道,我都沒捨得讓任韶華那傢伙喝。”
顧靖遙問道:“他如今,在何處。”
“嚮往許久了。”顧靖遙坐了下來,對着酒罈說道。
洛飛羽倒了一杯,遞給了他。
“你來這,就只是想找我喝酒這麼簡單。”顧靖遙擡手接過。
洛飛羽沉吟片刻,“是,也不是。”
“哦?”
“找你喝酒是不假。但在酒後傾訴衷腸,不是少年人之常情嘛。”洛飛羽想了想,“所以這次來,真的就是來找你喝酒。”
“好一個少年常情。”顧靖遙捧起酒,雙袖擡起。
“喂喂,這麼急?”洛飛羽剛想與他碰杯,卻看到顧靖遙以袖遮掩,緩緩喝盡。
顧靖遙抹了抹嘴,“好酒。”
“是太久沒喝,忘記怎麼喝酒了嗎?”洛飛羽笑了笑,仰頭豪飲,倒真有幾分“當浮一大白”的豪邁。
“酒已喝完,就讓我聽聽,你的衷腸吧。”顧靖遙看向他。
洛飛羽直截了當道:“隨我們走。”
“走?”
“我從來都不相信,一個從未殺過任何人的顧靖遙,一個願意將尋仙客的洗冤者替換出水牢的顧靖遙,一個在泉都面對倭寇肆虐時而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顧靖遙,會變成世人眼中屠戮一城的魔頭。”洛飛羽正色道:“我爲師孃做的,我也可以爲你做。無非就是多擔起一份冤案,在江湖上喊冤罷了。我做得到,詩瀲做得到,任韶華也做得到。”
“而我們,都會幫你做到。”
顧靖遙眼中的漠然在不斷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爽朗的笑容,“那你想要如何做?”
洛飛羽認真地說道:“憑我的劍。”
“你的劍?”
“我師孃曾用這柄劍,容下了整個天下。”洛飛羽彈了彈身邊插入土中的折劍。
“而我,也可以用這柄劍,來容下你。”
顧靖遙笑了起來,“你說得可是認真的?”
洛飛羽也跟着笑了,“自然。”
“正因爲是認真的,所以才無比可笑啊。”顧靖遙搖了搖頭。
洛飛羽一愣。
“這天下,已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了。”
“就算你的劍能容納天下,又如何呢。”顧靖遙站了起來,將酒杯摔在了地上。
洛飛羽也跟着站了起來。
“我方纔已經說了有事未了。你又爲何,還要攔我!”顧靖遙一掌擡起,狠狠拍在了洛飛羽的胸膛上。
卻是一愣。
顧靖遙並沒有想憑這一掌傷到她,而是想散去洛飛羽所有內力,再趁他還沒有適應過來的時候,將他帶離江湖人的面前,送往長安。而自己則一路向北,去殺該殺的人。
可這一記強橫的掌勁落在洛飛羽的身上,就像是輕飄飄的,一縷清風。
“我爲了你,已散去了體內所有的內力。”洛飛羽擡起折劍,閃過無數劍影。
江塘,柳一離停下腳步,“到了。”
任韶華擡起頭。
院牆很矮,一眼就能看到院中。
只見小童正擡着手,在拭去丹砂女子不斷落下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