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他,可曾有過後悔。”柳藏月望着劍祖逐漸遠去的背影。
謝問生微微眯起眼睛凝望,“雖然他這幾年來一直將悔恨二字掛在嘴邊,但若是讓他回到那年,他也一定會和他心愛的姑娘一起,做他們所想要做的事。”
泉都,青蓮鎮。
“不去道別嗎?”暮客心問道。
凌劍秋搖了搖頭,“不去了。”
“爲何?這一別,怕是很難再見了。”暮客心嘆道。
“等我做成了那件事,便是最好的道別。”凌劍秋對着泉都的方向,將手中的那杯茶澆在了地上。
暮客心若有所思,“接下來要去哪?”
凌劍秋站起了身。
“回樓蘭。”
“樓蘭。”幽暗的皇宮中,剛登基不逾數月的程玄帝正看着桌上的地圖,最終,將指尖停在了西面。
是一個,已沒有了國土的國度。
“真是有趣的地方啊。”
同在洛陽的夕陽閣中,施好粉黛的白乘舟給靈位上了三炷香,準備出臺。
“怎麼感覺,你最近一直在唱戲?”羅羈出現在了他的前方。
“身在江湖,又有誰不在戲中。”白乘舟搖了搖頭。
“不僅親自搭臺,齣戲又如此之勤。”羅羈慫了慫肩,“不似你一貫的作風。”
“因爲,我終於可以傳唱他們的故事了。”白乘舟笑了笑。
羅羈低頭,看向了白乘舟手中那精緻的半張面具。
彷彿就看到了當年,那個女子戴上面具的模樣。
白乘舟反問道:“難道說,不值得嗎?”
“這可是沉澱了二十二年的故事啊。”羅羈神色恭敬地讓開了路,“我又怎敢加以評說。”
白乘舟小心戴好了面具,準備登臺。
“就是不知,要何時才能傳唱他的故事。”他輕聲道。
天下道門,無一例外,連續數月,滿山縞素。
“師父,我們在祭奠着誰?”一個年輕道士看着周圍無一缺席的山中長老們,就連印象中閉關多年的老一輩天師也出席了,不由問道。
卻始終等不到回答。
他轉過頭,卻離奇地發現,師父那挺立了一世的仙骨,竟在此刻深深叩了下去,長跪不起。
而與其餘道門不同的是,武當山,舉辦了恐怕是有史以來最爲盛大的喜事。
金頂雲巔,小道童莫皓宸從清胤手中接過了紫霄拂塵,成爲了武當山的掌教。
而在綴滿了梅花的皓月閣中,被矇在鼓裏的蘇楠笙與慕容皓月喝完了交杯酒後,就心滿意足地沉沉睡去。
慕容皓月只得爲蘇楠笙披好紅毯,就持着酒杯來到了窗前。
此時分明纔剛入秋,武當山卻迎來了一場大雪。
雪花飄入了杯中,蕩起了久久的漣漪。
慕容皓月看着酒中那縷雪花,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某個雪天,想起了在那時,還是道童的他們。
“師兄,你猜我發現了什麼?”蕭皓琛雙手攏在背後,打斷了正在嚴寒中練劍的慕容皓月。
“是師父偷埋的一壺花釀!”蕭皓琛笑着從背後拿出了一個精緻的小酒瓶。
“你又想捱罵了。”慕容皓月搖了搖頭。
“管他,今日天冷,我們先暖暖身子吧。”蕭皓琛打開了酒壺,“師兄,你喝不喝?”
慕容皓月淡淡道:“尚可一試。”
可蕭皓琛卻是猛灌了一大口,對着慕容皓月做了個鬼臉。
“就不給你喝!”
慕容皓月收回了思緒,遙遙望向了外邊的大雪。
正如他所說的,也如他所做到的。
有多少的秋雨飄零,就會有多少春花滿枝。
而他的飄零。
定會讓這個江湖,繁花綻放。
不知名的山中,一襲金衣的言靜臣正看着手中的那瓣梅花。
正是蘇楠笙從武當山寄來的那一朵。
他看了許久,將梅花攥緊在掌心,像是堅定了自己要做的事。
“既然你們已經有了結果。”
“那我也一定會找回,這暮淮的氣節。”言靜臣擡頭,看向了西面。
玉門。
“有些事物,就算是你們低頭認了錯,也是挽不回的。”一身銀袍的莫問東立於風沙間,看向面前的枯林。
又有誰能想到,這片枯林,曾孕育出了世間最美最盛的桃源。
“我不想讓那些美好,只活在我的夢裏。所以。”莫問東的目光忽然透出了兇戾,“就用你們的用你們的血肉,來重新染紅這片桃源吧。”
任韶華也帶着柳一離回到了故里,到處尋訪名醫,卻仍是無濟於事。
彷彿應了當初的驗,柳一離的眼睛,可能永遠也不會好了。
可他們並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反倒像是旅人一般輾轉於江南。長達七年的擦肩而過,終換來了此刻的歲月靜好。
只是某一日,他們在茶館裏落腳,聽到那說書先生喉嚨一清,醒木一拍,氣勢如虹得令人心驚。
卻讓任韶華恍如隔世。
因爲,那個說書先生,已經在說着洛飛羽的故事了。
長安,劍器樓。
洛飛羽坐在樓頂的酒罈堆中,醉了欲眠眠了又醒,從晨間喝到夕陽斜落,又從黃昏喝到了星河漫天。
可接連的醒來,始終無法讓一切有上絲毫的改變。
在他想要揭開酒封的時候,有另一隻手搶先一步,將酒罈給奪了去。
洛飛羽擡起頭,卻看到公孫詩瀲捧起酒罈喝了一大口,然後靜靜地靠在了他的肩頭。
“這個江湖,總要有人離去。”
“如意特地在此恭迎劍祖,入寐劍冢。”萬劍枯冢前,萬年窟主東方如意行了一禮。
劍祖從她身邊走過,“讓他久等了吧。”
東方如意搖了搖頭,“也不止是他。”
“是啊。”劍祖低頭笑了笑,然後踏入了枯冢之中。
“你來了。”冢內的東方無涯睜開了眼睛。
劍祖點了點頭。
“既然來了,就好好與你的江湖道別吧。”東方無涯輕輕說道。
劍祖搖頭笑了笑,走下了臺階。
“今日只談重逢,不談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