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瀅仍有些驚魂未定,“當年葬劍一役,尋仙客帶着她的籌碼,曾去墨城取來了一物,即名爲‘楊墨天志’的一件機關。該機關結合了墨家創立千年來所有的結晶,可與萬物兼容互補。對應了‘兼愛’的思想。劍祖就將這道機關與他的劍相結合,致使與折劍交戰時避免崩折的命運。才讓這場戰役,能夠提前進入尾聲。”
程玄帝若有所思,“原來如此。”
“如今有人踏入了墨城,必定是爲了此物而來。請陛下速速聯繫天機閣,前去調查。”墨瀅沉聲道。
程玄帝點了點頭,“要怎樣的人,才能取走此物?”
墨瀅想了想,“兼愛之人。”
程玄帝挑了挑眉,“那在你看來,孤,可有這個資格?”
墨瀅急道:“你莫要說笑了!”
“可我,並不是在說笑啊。”程玄帝目光驟然一沉。
“什麼?”墨瀅一驚,可下一刻,就有一指點上了她的穴位,令她動彈不得。
“程玄帝”收回了手指,撕下了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下邊那絕色的面龐。
“多謝了。”
留下這句話後,女子便消失在了原地。
片刻後,程玄帝就走了進來,不慌不忙地解開了墨瀅的穴道,“如何?”
“那姑娘雖以鏡花水月矇蔽世人,卻也如你所說那般,是個心善之人。”墨瀅搖了搖頭,神色淡然,“放心吧,我並無大礙。”
“天下剛經歷過一場棋局動盪。身爲莫問東遺留在世的棋子,本就是身不由己,卻還能有如此可貴之處,實屬難得。”程玄帝淡淡道:“希望她能早日脫離棋局苦海。”
“莫問東他,爲何要去墨城?”墨瀅低頭沉思着。
“不論他的目的是什麼,也算是等到了他的動靜。”程玄帝眉宇舒緩開來。
這時,門外傳來了擎影衛統領玄鋒的聲音。
“陛下,屬下探查到了刺客的蹤跡。”
“並非刺客,不必攔了。”程玄帝輕輕搖了搖頭。
“更何況,讓她敘敘舊,也好。”
一名女子正乘着微涼的夜風,躍動於屋檐之上。
只是忽然,前方多出了一抹月光。
今夜無雲,月光本就清盈無比。可這抹月光卻帶有着令人難以直視的銳利。女子難以置信地擡起頭看向前方。只見有一襲白衣隨風狂舞,上邊更是落滿了月光。
“我本不想回到這裏,卻沒想到。”白衣公子背對着她,“故地重遊,竟還能遇見故人。”
女子聲音有些顫抖,“真的是你?”
“是我。可爲何,你不是你。”白衣公子轉過身。
妃採芸略微猶豫後恭敬垂首,“公子。”
“棋局分明終了,爲何你還是棋子。”任韶華摺扇輕搖。
妃採芸笑了笑:“能夠看到公子再現當年恣意,採芸很高興。只是公子,有些事,已然不是我能夠決定的。”她說完後,就朝着前方走去。
“是他叫你來的?”在妃採芸將要與自己擦肩而過之時,任韶華忽然問道。
任韶華忽然綻放出了一身鋒芒,彷彿就變回了從前那個毫不掩飾的孤舟公子,“果然。”
“公子是要攔我麼?”妃採芸身上的白衫也被這忽起的殺氣拂起。
“只要是與他有關的事,我就不得不管。”任韶華目光一凜,猛地擡起摺扇,抵在了她的咽喉上。
夜風開始劇烈呼嘯起來,不再是春風那般輕柔。
妃採芸似乎早已料到,既沒有露出哀傷,也沒有表現出憤怒,而是帶有着,某種釋然,亦是決然。
“公子有爲之改變的理由,採芸,也有。”
任韶華一愣,藉着月光,看向她那深沉的面容。努力想將眼前這個滿心苦衷的姑娘,和當年那個俏皮可愛的小女孩聯繫到一起。
只可惜,或許是這幾年來的分離,竟讓曾經形影不離的他們,變得無比陌生了。
“公子,就讓我任性這最後一次吧。”妃採芸輕輕地說道,然後朝前邁出了第一步。
任韶華目光凌冽,終於還是在妃採芸快要觸碰到扇尖的時候,猛地收回了摺扇。妃採芸走過他的身邊,笑道:“多謝公子了。”任韶華咬緊牙關,努力控制自己不再回頭。等到身後完全沒了動靜後,他才轉過身,看向了空蕩蕩的屋檐,就像是看向了本就不復存在的鏡花水月。
他忽然有些體會到,當年自己淪落之時,妃採芸的心境了。
既有對過去的不捨與仰慕。
也有對將來的逃避與迷茫。
“你自詡浮生三千面,世人不識你。可到了現在,就連你,也認不得你自己了。”任韶華嘆了口氣,跳下了屋檐,對着坐在鞦韆上的目盲女子說道:“來了。”
目盲女子對他笑了笑,側耳傾聽。
“不必聽了,就我一人。”任韶華苦笑。
柳一離嘆道:“你是怕你執意苦勸,妃姑娘重蹈了顧公子的覆轍麼。”
任韶華搖了搖頭,“主要還是怕你多想。”
“不必解釋。我明白妃姑娘對你的情誼。說實話,我還挺感激她,能在那些年裏,與你同擔過一肩風雨。”柳一離笑了笑。
“可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任韶華撓了撓她的頭。
柳一離一愣,“又要動身了麼?去哪裏?”
“去長安,找洛飛羽與公孫樓主。莫問東已有了動靜,我們也是時候該動身了。”任韶華目光變得凜冽起來,“至於傳信叫我前來洛陽的那個人,也不知他究竟抱有着怎樣的目的。”
柳一離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總之,還是小心爲上。”
清陽殿外。
程玄帝擡頭,望向了墜在晨霧裏的山河,忽然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樂土。”
墨城。
無數道寒光從金色的輪椅上閃爍而出,形成了一場暴雨落下。
“無爭之城,非攻之地。豈容得你放肆!”墨凰怒喝一聲,腳下的墨凰化作了無數道黑墨色的壁牆,將他籠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