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寒劍江湖 >第71章 俠匯關中(49)
    船槳和倭刀都給彈開。“陽刀”的餘勁還未全消,震入了體內,邢獵後退一大步,才能定住因互擊而逼退的身體。這步幾乎就踏出了屋檐外,邢獵險險站在邊緣,幾片碎瓦從腳邊掉落街中。

    習小巖的驚訝程度也不在邢獵之下。

    自從兩年前真正練成這“陽刀”之後,他出刀時嘗過最強勁的一次抵抗,就是不久前川島玲蘭的大刀。

    可是這麼快,又遇上另一個更強的敵人!

    習小巖一樣略退了半步,方纔消解與邢獵雙兵器反撞之力。

    兩人心思反應完全一樣,互擊退步之後,就借後踏的腿足反蹬,馬上再次朝前進擊。

    習小巖二度以單純的“陽刀”迎頭劈下!

    邢獵這次早有準備,雙臂貫足了力量,船槳和倭刀成二字架在頭頂上,乘全身前衝之力往上格去!

    三柄兵器第二次相撞,勁力幾乎無分軒輊,又是各自向後彈開!

    邢獵卻有後着,借這反撞力上身後仰,右腿一記“穿心蹬”,中路直蹴往習小巖腹部!

    邢獵這種暹羅武術的雙刀混踢法,在兵刃交鋒之下緊接踢出,雙方往往處於近距,故此非常難防備。

    但是對習小巖卻是例外他拿刀的乃是一條異於常人的長臂,兵刃交接之時,他的身軀實際還是處於遠距,只是略一收腹後縮,邢獵的蹬腿去到盡頭,差了一寸沒能及身!

    習小巖野獸似的戰鬥本能絕對不輸於邢獵,收腹同時,空着的左手往腹前一撈,邢獵的腿蹬得太盡,被他一把抓住了足踝!

    真刀決鬥中被人擒住一條腿。絕對的劣勢。

    習小巖已準備將邢獵整個人掀翻,再施以致命一擊。

    邢獵單足站立的左腿,離屋瓦躍起。

    正在樓下觀看的戴魁看見,不禁停止呼吸。

    在“麟門客棧”的八仙桌比試裏,他就領教過邢獵這種驚人平衡力,還有恍如彈簧的單腿跳躍力。

    習小巖左手發力拉那足踝,卻正好將跳起的邢獵加速拉向自己!

    邢獵兩柄兵器交叉在面前,整個人凌空向習小巖跳了進去,倭刀的刃鋒,配合船槳架在刀背上加力,朝習小巖面門壓擊!

    雖然沒有揮臂砍劈,但這一壓擊附上了邢獵的體重和跳躍衝力,要是命中仍能深深切入骨頭血肉!

    就在習小巖鼻子前數寸之距,刀刃再次碰上刀刃。金屬之間刺耳交鳴。

    是習小巖的長刀及時收了回來,倒提架在面前,將迎面壓來的倭刀抵擋住!

    這一記對習小巖來說,意義甚不尋常:

    因爲這是他下巫丹山以來,第一次被迫防守!

    好傢伙!

    但這回交手還沒有完。

    邢獵的左腿藉着跳起之勢,仍繼續屈提向上,膝蓋撞向習小岩心窩!

    四肢之一被擒,其餘三者即一起猛然反撲。這是邢獵從暹羅大城王室武士學來的“八臂武藝”真髓。

    習小巖悶叫一聲,左手當機立斷放開了邢獵足踝,從胸前發出“巫丹拳”的“按勁”,一掌打出去,硬碰那撞來的飛膝!

    習小巖雖以右手怪臂加上“陽刀”發勁爲得意技,但左手的拳掌勁力也絕不簡單。巫丹山上“蒼雲武場”的破裂木樁就是明證。掌膝互擊,習小巖身體只震了一震;邢獵畢竟人在半空,身體向後飛倒。

    邢獵在瓦面上順勢後滾一圈,用左手船槳支撐跪定,右手倭刀仍戒備胸前。半跪豎起的右小腿露出在褲外,足踝上面有清晰五條赤紅指印。

    他咧嘴而笑。就像每次遇到強敵時一樣。

    更何況這次遇上的,比過去任何一個都更強!

    習小巖一邊盯着邢獵,一邊在屋頂上往旁移步,走離了邢獵和閆勝等三人之間。先前他對於夾在兩方中間毫不介意,但剛纔交手之後,他再也不敢託大了要同時腹背對抗邢獵和川島玲蘭,實在太過危險。

    他瞧了瞧邢獵手中刀。這倭刀其實並非來自東瀛,乃是由中土工匠仿鑄,邢獵數年前從一個漢人海盜手裏奪得。習小巖見這刀跟川島玲蘭的大刀形制相似,似乎顯示兩人關係匪淺。他再瞄一瞄川島玲蘭,想起先前她那熱切的眼神,心頭又是一陣嫉妒。

    邢、習兩人交戰後甫分開,樓下轟然揚起一陣如浪的喝采。

    包圍“盈花館”的東軍各派武人,不自禁都朝屋頂上的邢獵歡呼讚賞。他們一整個下午已吃盡了巫丹掌門和弟子的苦頭,死傷枕藉不說,更被幾個來援的巫丹門人威嚇得撤出大廳,可謂顏面掃地;如今竟有個人跟這巫丹的可怕高手單挑硬碰,鬥個旗鼓相當,就如替他們爭回一口氣,自然都喝起採來,已忘了先前在“麟門客棧”,邢獵如何對他們各派結盟多番冷嘲熱諷。

    “你記得這好漢是什麼門派的嗎?”有的人在交頭接耳。

    “在客棧時好像聽過……什麼‘伏虎派’……”

    人羣之中,曾經被邢獵打敗的戴魁,反而是最興奮的一個,看見如此精采的交手,連自己手臂斷骨之痛都彷彿忘了,振起右拳爲邢獵吶喊助威。

    練飛虹也是一臉眉飛色舞,忘形地拍了拍大腿,因爲拍得太用力太響亮,坐下馬兒吃了一驚跳起步來,練飛虹慌忙勒繮纔將它制住。

    當然也有人看了不高興。迷蹤門董三橋等人,一個個臉色很難看習小巖先前一拳就打倒他們的韓師叔,如今邢獵的戰力,等於將迷蹤門徹底比了下去。

    可是要數到最高興的,街上還沒有人比得上燕青:邢獵突然從天而降殺出來,吸引了所有人注目,暫時也就沒有人追究他主使下毒一事。他拉着幾個手下鏢師,趁着大夥兒正興奮呼叫,悄悄退到人羣的最後頭,預備一有什麼不妥就開溜。

    他心裏仍在盼望,尹英川和圓性帶着西軍趕來,就能將形勢改變。

    這時卻真的又有人出現在“盈花館”外頭街道。燕青看過去,卻見並不是尹英川,而是四騎陌生男女。他們一到來就看見練飛虹,同時躍下坐騎,穿過人叢走過去。

    衆人看這兩男兩女,一個婦人年紀已是四、五十歲,另外三人都頗年輕,身上各帶着幾件不同的武器,加上一身沾滿沙塵的衣衫,打扮跟飛虹先生很相似,都有一股西域風味,可猜知一定是崆峒派門人。四人所經之處,衆人都向他們施禮,四人一邊忙着還禮,一邊走到練飛虹馬兒旁。

    他們先前在城裏,跟心急亂走的掌門人失散了,一直在城東打圈,直至聽到衆人喝采起鬨,這才找到“盈花館”來。

    那年長婦人是練飛虹的師妹蔡先嬌,也是當今崆峒派副掌門。她的名頭在中原武林雖不算響亮,但在二十年前就已是令西部馬賊聞風喪膽的女俠。旁人看她那張有如農婦般的粗糙臉皮,很難想象曾死在她手上的匪人數目,屍體堆疊起來可比她的人還要高。

    “師兄。”蔡先嬌一手牽着練飛虹坐騎的轡口,怪責地說:“找你可苦了。”

    練飛虹卻完全沒理會師妹那生氣的眼神,只是笑着說:“幸好趕到了!幾乎錯過好戲!”說着拔出腰帶上斜插的鐵扇,指向屋頂。

    同來的三個年輕門人,女的是練飛虹親傳弟子刑瑛,兩個男的則是蔡先嬌的徒弟郭仲和布薩那布薩鬈髮深目,乃是回回人後裔。他們都牽着馬走近過來。

    刑瑛一雙靈動美麗的大眼睛,吸引了近旁武人注目。可是她將遮着下半臉的面紗取了下來,俏麗的臉龐右下巴處,卻現出一道寸許的顯眼刀疤。衆人看了不禁可惜,但刑瑛本人似半點不以爲意。

    三個崆峒弟子跟着掌門的視線,朝上面屋頂觀看,見到習小巖的異形怪臂,都驚訝得張大了嘴巴。

    邢獵這時已從半跪的姿勢站了起來,看看下方,只見街上氣氛愈來愈熱鬧,有的人還在呼叫不止。

    邢獵站在這高高的屋頂上,沐浴於喝采和陽光之中。

    趁習小巖移開到一邊,閆勝、佟晶和川島玲蘭急步上前,湊到邢獵身旁。

    四個同伴並着肩,互相看了一眼,同時都笑起來。

    “我們又再在一起了。”佟晶歡喜地說。

    “邢大哥……”閆勝以殷切的眼神看着邢獵,似有許多話要說。

    邢獵用瞭解的眼神回視他。

    “有什麼,等打倒了敵人之後再說。”

    閆勝點頭,再次盯視對面的習小巖。

    川島玲蘭沒有說一句話。但是一站到邢獵身旁,先前險死習小巖刀下的陰影馬上減退了。

    卻在此時,習小巖後頭出現兩條身影。

    正是巫丹李侗和焦紅葉。他們在衆人不察時已攀上了屋頂,各架起纓槍與長劍,援護在習小巖兩側。

    “我還沒有說要幫忙。”習小巖自負地說,看一看師兄李侗,卻見李侗的表情很不尋常,比平日還要肅殺。

    “這個傢伙……”李侗的槍尖略升起來,遙指邢獵面門:“……我們先前已在城西遇上,還交過手。”

    “他就是‘獵人’!”另一邊的焦紅葉接下去高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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