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臉男獰笑,手中劍法再次變成硬打硬格的“巫丹勢劍”,近距壓逼閆勝。
你就繼續閉着氣跟我打吧!看你能夠挺多久?
這時白臉男卻感到右後方有人攻擊而來!
他當機立斷,放開左手鋼鞭,向後飛退!
卻見襲來的並不是敵人,而是自己的部下。
更準確一點說,是部下的屍體!
那屍體雙手仍然握着被斬斷了的兩截矛槍,帶着身上一條深刻的慘烈刀口,整個人倒飛而來,幾乎就跟白臉男撞成一團!
白臉男愕然朝屍體飛來的方向看過去。
只見又有一條穿着五色衣袖的手臂齊肘而斷,連同手中刀飛出半空,灑出一陣血雨!
還有,一柄長得很誇張的彎曲刀刃。
川島玲蘭原來已經拔刀殺入敵陣,紅衣身影在人叢之間旋轉。野太刀的刃光範圍之內,血花飛濺,再有一人捂着喉頸倒下。
黑蓮術王的衆弟子,最初看見飯館裏的川島玲蘭一身打扮,還以爲她不過是走江湖玩雜耍的伶人,這柄巨型的異國大刀也只是唬人的裝飾品,難以想像這女子竟然真的能自如操控這麼沉重的兵刃,力量和速度更是恍如颶風!
但是最令他們驚懼的還不是川島玲蘭。
一名拿着盾牌單刀的術王弟子,突感右肩劇痛。他側頭一看,一個有如鳥爪的鐵鑄飛撾,狠狠抓住他肩頭骨肉,爪末還連着一條長鐵鏈。
他還未知道襲擊者是誰,第二陣劇痛又襲來,身體不由自主被扯得雙足離地向前飛起來,猛的撞在兩個同伴身上。其中一人閃避不及,更給撞來的單刀搠進了後腰!
同時練飛虹已經放開飛撾鐵鏈,迅速拔出腰間左右刀劍,衝殺入敵陣之中。
他那張皺紋滿布的臉,再無平日玩世不恭的頑童神情,猙獰一如猛獸。
練飛虹在還沒有接任崆峒掌門、仍未被尊稱爲“先生”的年紀,於甘肅涼州一帶,還有一個只有當地人才知道的外號:“風狻猊”1。
〖注1:“狻猊”是佛教傳說中的兇猛奇獸,爲“龍生九子”之一,乃文殊菩薩坐騎。亦有說即是西域的獅子。〗
其烈如高原風沙;其猛如西域雄獅。
給他這外號的並不是武林同道,而是當地的馬賊。他們用堆疊的屍體,見證了這稱號。
現在,輪到這兒的這些術王弟子了。
只見練飛虹雙手有如各有一心指揮,左手彎刀弧線大砍大劈,右手長劍如蛇出擊無影直刺,眨眼間左右兩旁就各有一人倒下。
前方一人趁着距離接近,舉起手臂,又是想用衣袖裏的機簧暗器襲擊練飛虹,但練飛虹彎刀早一步脫手擲出,砍入對方肩頸之間,那人仰天而倒,袖裏的飛釘向上面射空!
練飛虹衝勢未止,踏着此人胸口奔前。另一個對手還未看清發生什麼事,練飛虹穿着鐵甲片護手的左拳,已經把他下顎轟然打碎!
佟晶這也是第一次看見飛虹先生全力出手平時相處,見他行事荒唐好笑,佟晶本來對他有些看輕;但此刻目睹練飛虹這等非凡實力和威勢,她才真正把他跟“九大門派”掌門的尊貴身份聯想起來。
原來……他是這麼厲害的……
練飛虹幾個呼吸間,連使崆峒派“八大絕”武技:“送魂飛刃”、“烏葉扇”、“摧心飛撾”、“日輪刀”、“通臂劍”及“花戰捶”,就一口氣撂倒八人。這快速連環變換的技巧,令衆敵無從防禦,正是崆峒武道的真髓!
那白臉男避開了手下的屍體之後,本欲上前再鬥中了藥力的閆勝,但赫見己方陣勢的左右兩邊,川島玲蘭和練飛虹襲來竟是如此迅猛,他的臉變得更白了,急忙退到其他弟子後方。
這夥黑蓮術王弟子,已在廬陵縣裏橫行了好一段日子,官府的軍兵保甲也不敢奈何;就算早前遇上那“贛南七俠”來干涉,也一樣輕鬆殺絕。不想這天正要來縣城搜刮買賣,竟突然遇上這等罕有層次的高手,一下子就折了十幾人,軍心大震。
而對方仍有一人未出手。
邢獵一直都在遙遙盯着敵陣中央,那個還騎在馬上的黃鬚頭領。
黃鬚頭領發現邢獵射來的目光,雙手分別搭在馬鞍左右的劍柄上。
這一瞬間,邢獵終於想起來,那個木牌上的古怪符文在哪兒見過:
桂丹雷額頭上的那行刺青。非常相似的符號。
這夥人確實與巫丹派有關係!
兩人之間隔着十數人馬,但邢獵衝殺的無匹氣勢,加上手上兵刃跟川島玲蘭那可怕的野太刀很相似,衆術王弟子心早怯了一半,立時被邢獵逼得他們紛紛惶然後退,空出一條通道來!
邢獵來勢之速,出乎黃鬚頭領的意料,他才拔出雙劍,卻見邢獵已然在馬前不足數尺外!
邢獵乘奔勢跳躍而起,高舉倭刀,運全身之力,迎黃鬚頭領的頂門垂直劈下!
黃鬚頭領雙劍成二字,朝着猛烈斬下的倭刀招架上去!
邢獵此刀貫足了勁,對方的雙劍看來也並非特別厚重,交擊之下,就算不斬得劍折頭破,也必定將對方劈得從馬鞍飛跌。
但交鋒一剎那,邢獵並未感到預期中的強硬衝擊。
而是一種奇怪的觸感。
只見黃鬚頭領雙劍在接觸倭刀之時突然變勢,斜斜撥了一個弧,將邢獵斬下的倭刀帶引到一旁。
邢獵從前就見過這樣的劍法一次。
在青冥山。葉辰。
是“巫丹劍”的“引進落空”!
但黃鬚頭領的雙劍化勁功夫,還未至葉辰那般高深境地,再加上是在馬鞍上施展,腰跨不能像站在地上般自如盤轉,這招“巫丹劍”的化勁之法,未能完全卸去邢獵猛裂的劈刀。
黃鬚頭領眼看刀勢斜斜而下,雖然掠過自己上身,但還是要砍落在大腿上,他反應奇速,雙劍從柔轉剛,半途變成硬頂住倭刀,借這反抵之力,身體脫離馬鞍往旁滾跌出去!
倭刀之勢未完,砍在馬兒背上,那失去主人的健馬慘嘶跪倒!
邢獵一着地就橫跳開去,以免被重創倒地的馬兒亂蹄踢中。
他心頭驚異無比:絕未想到平生第一次跟“巫丹劍”交手,竟然是在這種地方,跟這麼一個來路不明的賊匪頭領!
黃鬚頭領狼狽地閃過這一刀,跪定在地上。他自從得藝以來,何曾在衆人前喫過這樣的大虧?本來一直冷酷的臉,此刻憤怒漲紅起來。
對方使出“巫丹劍”,雖令邢獵深感意外,但剛纔一交手他已估量出來,敵人的化勁功力還未精純,固然遠遠比不上葉辰,就連長安那個弟子尚四郎都仍未及。
好!正好讓我試試破“巫丹”之法!
邢獵振起沾着馬血的倭刀,再向黃鬚頭領追擊過去!
衆多術王弟子看見連頭領都被敵人一刀劈得滾下馬來,戰意更是散亂。邢獵那柄染血的長長刀刃,在他們眼中就如兇獸的獠牙。
這時忽然響起一種奇怪而尖銳的哨音。
是那白臉男,他口中叼着一根小小的木製管哨,鼓足氣吹奏起來,聲音聽在邢獵等人耳裏,只覺極不舒服。
邢獵看見前面那大羣黑蓮術王弟子,隨着哨音一起,全都變了眼神:先前的驚懼瞬間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種狂熱的神采。
黃鬚頭領深吸一口氣,然後呼叫出一串發音奇怪的句子。他本身聲線原來甚尖,念這句語時的音韻節奏,更帶着妖異邪氣。
邢獵他們沒有一個字聽得懂。
邢獵猜想,這必然就是那些古怪符文的讀音。
術王衆弟子一聽這咒文,臉容更是亢奮得扭曲,許多人嚎叫起來,羣起朝邢獵五人猛地圍攻!
此等極端反應,乃是長期服用藥物,並受黑蓮術王咒法催眠的結果,一經特殊樂聲和咒文啓動,即進入忘我狂亂的狀態。
他們已然渾忘對強敵的恐懼。只因有一股更巨大的恐懼鎮壓在心頭:
與敵人奮戰身死,還有望早登極樂他境;不戰而逃,卻要面對黑蓮術王的恐怖懲罰!
那三十餘人一擁而上,邢獵等五人實力雖凌駕其上,一時也被這捨身的圍攻亂了心神。
閆勝還沒有從迷藥中恢復,只覺心跳很快,但他靠剛纔一段時間調整過呼吸,又再舞動龍虎劍上前,“龍棘”直刺開路,就先命中一人咽喉!
那人喉頸中劍,竟然仍不罷休,左手捏住“龍棘”劍鋒,右手用最後一分力量,迎頭一刀砍向閆勝!
閆勝及時“虎闢”斜揮,將對方手腕斬斷,刀子也隨之飛去;他緊接右手一擰,將“龍棘”拔了回來,那人才噴着血泉倒下。
如此不畏死的敵人,比先前可怕了不止一倍!
另一邊川島玲蘭橫掃一招“山陰”,野太刀一擊連砍兩人,一個胸口破裂,一個手臂齊肩而斷,他們同樣不死心,拼命發動身上的機簧暗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