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寒劍江湖 >第121章 南下贛地(27)
    這“巫丹行劍”的速度和密度,絕對不下於高手江雲瀾。

    閆勝邊退邊勉力抵擋。但黑蓮術王這刻已經認真起來,那實力的差距真正顯現,連環七劍攻來,閆勝只擋得其中四劍,左腰、右下顎、右肩都被割開不淺的口子。一身衣衫因爲血與汗,在黑暗中已然溼透。

    黑蓮術王又回覆那詭異的笑容。

    流吧!把最後一滴血都擠出來!

    閆勝背項已貼到牆壁上。又中兩劍,血花繪畫壁面。

    很可能就要死在這小城的暗街中了。向巫丹復仇、重建青冥派的壯志皆未酬,心裏充滿了悲哀和憾恨要是以前的閆勝一定會這樣想。

    但今夜的他沒有,心神全都集中在抗敵之上。

    只因如此,他還能呼吸到這一刻。

    但不可能再拖得更久了。泛藍的巫丹劍光,在他身周織起一道刃網,已經不斷在收窄。閆勝臉上的血跟敵人一樣多不同的只是,那是他自己的血。

    藍色刃光這剎那卻離開了閆勝。黑蓮術王在黑暗中疾退。

    他原本站着的地方,釘着一物。月光反映出那飛刀的刃形。

    黑蓮術王再退,另一柄帶着刀巾的飛刀,又釘在他先前的位置上。

    黑蓮術王一仰身,第三柄飛刀越過他身側,沒入後面的木門。

    閆勝咧開染血的牙齒笑了。

    邢大哥沒有說錯:擁有同伴的感覺,非常快樂。

    夜空中傳來鐵鏈拉動的聲音。

    一條黑影高速飛至,着落在閆勝背後的屋頂上,形如大鳥蹲踞。只是一雙翅膀,換成了左彎刀與右長劍。

    黑夜裏也可辨出那頭花白的髮髻。

    飛虹先生。

    他以飛爪的鐵鏈蕩來,一蹲上屋頂也不停留,利用屈膝所蓄之力朝下躍跳,雙刃直取黑蓮術王!

    平日這種情形下,練飛虹必然忍不住說一、兩句笑話,但此刻毫不浪費時間就乘勢追擊,只因他從身形動作就斷定,眼前敵人非同尋常,沒有輕忽的餘地。

    練飛虹左手“日輪刀”、右手“通臂劍”,挾全身飛縱之力,分別劈斬黑蓮術王頭頸與胸肩!

    黑蓮術王的高大身體卻出乎意料的柔軟,扭身側首閃過橫斬頸項的一刀,同時長劍揮掠,抵抗中路劈來的劍招。只見他身姿歪斜扭曲着,單臂出劍卻非常輕鬆,身手協調和靈活程度全未被身高所礙,那奇長的手腿,反而有助他在困難的姿勢中發力。

    黑蓮術王一擋架之下,已知練飛虹功力遠較閆勝深湛。他並未反擊,卻施起步法橫走,那走姿非常獨特,但橫移的速度竟不遜一般人向前疾奔。

    這走姿本甚趣怪,但練飛虹哪裏笑得出來,只管往黑蓮術王身側追擊過去,“日輪刀”垂直朝他砍劈!

    刀降至半途時,練飛虹左手卻一抖,並且鬆開五指,下劈的彎刀變成向前輪轉飛射,正是崆峒派著名的祕技“飛法”!

    黑蓮術王也是第一次遇上這種奇技突襲,旋飛的刀鋒已在面前,他猛叱一聲,長劍揮過,極準確地擊在彎刀上,更將那刀反打回練飛虹的方向!

    練飛虹側身閃過,心頭一凜。

    此人武功,在我平生交戰的對手裏,絕對在五名之內!

    彎刀阻截了練飛虹的追擊,黑蓮術王再橫踏兩步拉遠距離。

    這時閆勝稍緩得一口氣,身上的傷痛都襲來。許多處像裂開來,下顎的鮮血流滲滿頸。他用力吐納鎮住那痛楚。

    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候。敵人還在眼前。

    閆勝拔足,卻感到雙腿彷彿千斤般重。他以絕大的意志起動,奔到旁邊的房屋,一躍將釘在門頂上的“虎闢”拔回來,回頭瞧向正在一追一退的練飛虹與黑蓮術王。

    他想起不久前飛虹先生的話。

    現在是打仗。想一想讓他活着,會有多少人給他害死。

    牆壁上那個鮮血塗成的淒厲“死”字,彷彿閃現眼前。

    閆勝咬牙奔上前助戰。

    練飛虹一邊以“通臂劍”向黑蓮術王追擊,一邊又使“花法”的快拔技巧,左手兩指從後腰拈出另一柄飛刀擲出。但在黑蓮術王眼中,這“送魂飛刃”早已用老,他輕鬆地又再閃躲過,步法也未受阻,練飛虹始終沒能追到伸劍可及的距離。

    黑蓮術王面容甚奮亢。自從成了巫丹派叛徒,流落江湖這些日子,雖說在江湖上縱慾放肆甚是快意,卻再沒如在巫丹山時一樣,天天有強手對劍磨練,像這般份量的敵人,五年以來從未遇過;今夜一遇就是兩個,那沉寂多年的武者之血又再沸騰起來。

    難怪鄂兒罕和韓思道,要犧牲五十個弟子才走得脫……

    這時他竟還有餘暇,朝練飛虹勾一勾指頭。

    “來呀!”

    黑蓮術王說時不再橫移,身子突然後轉,連揮兩劍,將一家房屋的緊閉木門劈破,繼而縱身低頭閃進了屋裏。

    練飛虹焦急地向門裏追進,只見黑蓮術王已不在屋子前院,前方的另一進大門也給劈開了,內裏傳來男女的驚恐叫聲。

    練飛虹馬上再追入去,左手同時拔出腰間的烏黑鐵扇,張開護在面門前,以防對方黑暗中偷襲。

    只見屋子廳裏只有一盞孤燈,昏昏黃黃地照出擠在裏頭的二、三十張淌汗臉孔。

    黑蓮術王就在人叢中央,手裏銀劍這時也隨着燈光映成金黃色,另一手抓着一個年輕婦人的頭髮。

    原來這晚爲了戒備照應,王守仁吩咐縣城裏的居民儘量聚集在一起過夜,因此這所較大的屋子裏,擠了附近居住的共四戶男女老少。

    這些圍在黑蓮術王四周的人質,現在都不再喊叫當驚恐到了極點時,反倒叫不出聲來。

    練飛虹握着鐵扇和長劍,直盯以人叢爲掩護的強敵,一時不敢貿然進攻。

    另一條身影緊接就在廳子後門處出現,正是閆勝。他架着龍虎劍守在門前,同樣地投鼠忌器。受傷加上緊張焦急,閆勝胸膛在不住起伏喘息。

    “這裏不好玩。”練飛虹這時再次露出平日玩世不恭的神態,對着黑蓮術王笑嘻嘻地說:“地方太小,礙手礙腳的。我們出去再痛痛快快地打。”

    “不。這裏纔好玩。”

    黑蓮術王露出跟練飛虹同樣不正經的笑臉。

    他二話不說,就將劍鋒架到手上那少婦的頸前。少婦發出極端淒厲的恐懼尖叫就是在城東川島玲蘭聽到的叫聲。

    黑蓮術王左手拉着她的頭髮,右手握劍就像宰雞般一拖。尖叫中止了。

    練飛虹強裝出來的笑臉,瞬間皺成一團。他本來不忍看,但強迫自己去看。

    憤怒如猛火燃燒。

    熱血灑到衆多人質的臉上和身上。幾個孩子在哭號,其他人驚得不住在擦血。那死去少婦的婆婆立時昏倒。

    練飛虹和閆勝一前一後怒瞪着這邪惡的敵人,心裏再次認定了一件事:

    必定要把這夥妖怪統統殺死。一個都不能留。

    黑蓮術王提起仍在流血的女屍,仍然咧嘴大笑,雙眼瞪着練飛虹。

    “你看!不是很好玩嗎?”

    他說着,一把將屍體往練飛虹面前猛力拋出!

    那頭“人犬”受過黑蓮教的藥物長期調製,體質特異,此刻雖已身首異處,利齒仍然緊咬着邢獵的袍袖不放。

    邢獵一邊疾跑,一邊再次揮動已染滿鮮血的南國鳥首短刀,將右手衣袖割去一大片,那“人犬”的頭顱方纔甩脫。他右前臂險險被那“人犬”利牙刮破,幸而並未被噬中筋骨。

    邢獵右手隨即亦拔出袍底下的雁翎刀來,垂着雙刀往出谷的山路全速奔去。

    路上又有兩個術王衆,他們醒覺有敵人來犯,已然在邢獵面前舉起兵器。

    邢獵踏跳向右,先避過左面殺來那人,右面的術王弟子赫見邢獵疾撲過來,急忙中還未發動手上鐵棍,邢獵的左手刀已斜下揮落,削中他膝彎後的筋腱,那術王弟子慘呼仆倒。邢獵也沒空再補一刀,繼續向前奔逃。

    他無暇回頭,卻聽見後面由梅心樹帶領追趕的術王衆,響起一股奇異的尖音。

    邢獵想起早上在縣城時,韓思道吹過那木哨。

    是召集同伴,並且催激衆人進入作戰狀態的警報!

    前方那片山門空地,果然馬上人聲鼎沸。

    前後追夾圍攻,超過百人。

    邢獵唯一逃出的機會,就是趁前方這些人還未確定狀況,搶先殺出那山門!

    一踏出空地,可見熊熊火堆映照之下,那六、七十人皆已站立。有少數還沒有從狂歡中完全清醒,但大部分都已經提起兵刃,朝着哨音所發的方向望過來。

    邢獵心念一動,奔跑時儘量低垂着頭,讓散發掩蓋面目,又把左右雙刀都降下,貼着身上的五色衣袍下襬,好使不太顯眼。

    “有敵人!”邢獵一邊跑一邊呼叫,聲音裝作很害怕:“在裏面!在寺裏!”

    守山門的術王衆驟然聽聞警報,本就心亂,看見邢獵穿着同門的五色衣袍,身上又有血漬,好些人信以爲真,提着刀斧兵刃朝禪寺的方向跑去,與邢獵擦身而過。

    邢獵以此騙過了十幾個人,都已跑到他後頭。他正要找機會混入最密集那人叢時,跟前卻有一個術王弟子生疑,仔細看邢獵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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