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寒劍江湖 >第154章 南下贛地(60)
    “大師跟邢獵俠客他們是如何認識的?”王守仁眼睛仍盯着遠方的馬隊,同時好奇地問。

    圓性搔了搔鬍渣子:“大概是因緣吧?我太師叔是這麼教我的。”

    王守仁微笑點頭:“對。是緣份。”

    那馬隊接近了,看得出只有七、八騎,晨光映出那一件件飄揚的五色怪袍,是術王衆沒錯。其中一人更舉着一面旗幟,上面有用人血塗畫的黑蓮教紅色符文。

    在城門頂上,川島玲蘭掏出一根布帶來,將長弓的把柄跟左手繞圈纏緊,自箭囊掏出一枚長長的烏羽箭。

    牆上防守的保甲和縣民全都躲在突出的垛子後面,偷眼看遠方的來敵。他們這裏大概有五十人,遠比對方多出數倍,可是心裏始終對於肆虐已久的術王衆甚是恐懼,不少人的腿都在發抖。

    “王大人也請站在垛子後。”其中一個保甲急忙說:“那些妖賊,我聽說他們的箭矢暗器很厲害……”

    王守仁卻毫無懼色地站在原位。他知道,要減除縣民的恐懼,唯有自己走在最前。

    那八騎到了城門外四、五十丈就停下來,只有一騎繼續緩緩踱步走近,直到約二十丈處才止步。

    這名術王弟子年紀較長,看去樣子已經四十出頭,面相很是古怪,一雙眼睛一大一小,嘴巴歪斜,露出兩排不整齊的黃黑牙齒。

    他這副歪臉,是有次服黑蓮教的藥物過了量,令臉龐一邊肌肉緊縮所致,沒死掉已是幸運。

    “城裏的人聽着!”這術王弟子朝城門上高叫,那聲音響亮得很,一張歪嘴咬字還是十分清晰:“我來是爲黑蓮術王猊下傳話的!”

    城上衆人聽見只是使者,卻沒有半點鬆懈。他們都深知黑蓮術王如何邪惡狡詐。

    “猊下聖言:你們這幹不知來歷的傢伙,膽敢冒犯教威,損我弟子,盜我馬匹!猊下與衆弟子如今坐鎮青原山清蓮寺裏,等候你等衆人上山,獻出頭顱來!”

    王守仁聽了很是意外。他跟邢獵一直都在思量,要怎麼把戰場轉移去對方的本陣,以免敵人毒物危害縣城百姓。怎料現在對方竟主動邀請他們進攻。

    圓性卻哈哈大笑:“我們爲什麼要聽你的話呀?你們沒有腿腳嗎?自己不會過來?”他心裏也希望反守爲攻,故意這樣說,是避免被對方看出已方的意欲。

    “你們當然可以不來。”那張歪嘴獰笑着說:“不過我們昨夜已經到過青原山以東的泗塘村,將那村子裏四百一十三口人都趕上了清蓮寺旁邊空地。每半個時辰不見你們上山門來,我們就隨意挑一個來殺。呵呵,有這麼多個,你們大可等十幾天才上山,到時候大概還有些剩下來。”

    王守仁憤怒得鬚髮戟張,目中有如冒出火焰。

    這幹禽獸的心靈,已然被慾念吞噬,無可救藥。

    川島玲蘭怒然搭箭拉弓,瞄準了那術王弟子的眉心!

    “別亂來!”那術王弟子伸出手掌擋在臉前:“我們這八人,要是有任何一個回不了去,或是回去時身上少了一點點東西,術王猊下在午時後就會先處決一百人!”

    川島玲蘭挾着箭尾的手在發抖。最後她還是慢慢將弓垂下來。

    圓性也是憤怒得胸膛起伏。他自小出家,不懂世情,但自從下山之後,一次又一次遇上更歹毒陰險的惡行,驀然教他想起從前在少林寺裏,師長們向他講過的佛法。

    要渡衆生,果真是千難萬難。

    城垛後有人發出悲鳴。原來其中一個縣民,他的妻子孃家就在泗塘村。

    “我還忘了說……”那術王弟子垂下手來,又得意笑着說:“殺人是在今天黎明時分開始的。我們來這裏的路程上,大概已經有三個人去了真界當『幽奴』了……嘻嘻,你們要什麼時候上來清蓮寺,自己打算吧!”

    他說完就撥轉馬首,與同伴策馬離去。

    “得馬上去找邢俠客他們。”王守仁深深吸了一口氣,強壓着心頭的焦急與暴怒。“必得出城了。”

    川島玲蘭趕回“富昌客棧”,卻發現邢獵那樓上房間的門早已開着。

    “邢俠客在警報響了不久後就醒來了。”客棧裏的大夫說:“馬上又大喫大喝了一頓。他在薛九牛跟前站了一會兒,然後喚人把馬拉來。他說要去衙門,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川島玲蘭聽了立刻出門上馬,往縣城衙門的方向奔去。

    同時,圓性、閆勝、佟晶、練飛虹,還有王守仁與他的六個門生,都已緊急齊聚在關王廟前那片空地上。衆多保甲縣民則在空地外頭觀望。

    “我已經吩咐唐拔,馬上去催促孟七河跟部衆全速趕來。形勢已經變了。”王守仁說時,手掌緊捏着劍柄,掌心都是汗水。

    四百多條人命,懸於一線。

    閆勝和佟晶聽到黑蓮術王挾持人質的事情,少年的心也都涌起熱血來。每一刻過去,就意味着有更多人死去,他們恨不得現在就跨上馬去青原山。

    飛虹先生清楚知道他們的心情,因爲他自己也是一樣。但老練的他平靜地告誡二人:“不要焦躁。急就會亂。這正是那魔頭希望我們犯的最大錯誤。”

    “會不會是計策?”朱衡在王守仁幾名學生裏年紀最大,思慮也最周詳:“那魔頭想把幾位俠客都引誘過去,再來偷襲這城?”

    “不。”練飛虹斷然回答:“他因爲折了三個好手,知道主動進攻佔不了便宜,就想請君入甕,利用地形去搶回優勢。到了這種時候,他眼中最重要的事情必然就是殺死我們幾個。一旦我們不在,他要屠城就輕易得很,沒必要先來強行攻城,消耗自己的戰力。”

    “正好!”圓性猛力把齊眉棍拄在地上:“在他們那邊決戰,就不用顧忌毒物會傷及城內婦孺。而且我們幾個人本來就不適合防守。進攻纔是我們最拿手的事情!”

    佟晶聽了不禁猛點頭。她這兩天一直呆在這圍城裏,早就失了耐性。

    “沒錯。”王守仁捋須說:“最初我跟邢俠客也是如此想,而且我們多了一百名有侵攻之力的生力軍,主動進擊更有把握。可是還需要對策……”

    就在此時,外頭的人羣往兩邊排開來,兩騎踱步而出。

    當先一騎之上正是邢獵。只見他整副打扮裝備都改變了:頭頂一片黑巾,把辮髮包束起來;臉上斜繞着一塊黑色的長布條,將刀傷裹住;受傷的左肩和右膝都用皮革和銅片造的護甲緊束固定着,減少移動時生痛,又可抵受一定的衝擊;肩背披着一件全黑的長披風,爲的是要掩藏掛在胸前的受傷左臂;身體其餘各處也都穿上或綁縛着黑布,爲的是防範敵人的帶毒暗器。他騎着本屬梅心樹那匹黑馬,人與馬兒彷彿一體,如非白天,會讓人錯覺是個極高大的黑影。

    他背後掛着長長倭刀,更長的船槳則像槍矛般提在右手裏;其餘腰間和馬鞍旁共掛着三柄不同的刀,還有梅心樹的那串鐵鏈飛刃。

    邢獵剛纔去衙門後的倉庫,是爲了翻找裏面收藏的保甲用兵械,選出這些兵刃、護甲和衣飾,並由川島玲蘭爲他穿上。

    帶着刀弓的川島玲蘭騎馬緊隨其後,一身紅衣的她與邢獵成強烈對比。這一對英挺精悍的男女俠客,令縣民看了都不禁讚歎。

    二人前來空地下馬。邢獵的步伐雖然還是一拐一拐,但因爲膝蓋關節用護甲固定着,走路比昨天輕鬆多了。

    “昨天的事,還沒有感謝你。”邢獵朝圓性點頭:“痛楚減少了。少林果然不簡單。”

    圓性好像滿不在乎地聳聳肩,但其實心裏很高興得到邢獵的讚賞。

    “不錯,我們確是得到了反守爲攻的契機。”邢獵向衆人說:“可是你們先得知道,那清蓮寺的地形是怎麼樣,擺在面前是個如何的難關。”

    他把船槳交給黃璇拿着,坐在石頭上,伸指於沙土地畫出前夜冒死探得的“清蓮寺”地勢;那狹隘的山門與門後的廣闊空地;寺前的溪河與“因果橋”;還有寺後三面無法通行的峭壁。

    只有正面唯一的通道,卻又極爲易守難攻。就好像硬要將手伸入狹窄的瓶口取物一樣。

    邢獵講解完了,衆人都沉默下來。術王的人馬雖然只剩大概一半,但守着這般地形,戰力將會變成像平日的四、五倍。

    而且不要忘了,裏面還有一個可怕的黑蓮術王。

    一次接一次,更嚴峻的挑戰。但沒有退避的理由。

    最先打破沉默的人,是閆勝。

    “比起姚連洲和巫丹派,這也不算什麼。”

    此語一出,六人眼睛一亮,相視而笑。

    尤其邢獵,再次展露出那燦爛的笑容。衆人見了都寬下心來。

    這時有幾個婦人,擡着一卷長布走過來空地裏。

    “造好了嗎?”佟晶高興地大叫:“太好了,快把它掛起來!”

    那布卷展開,原來是一面用粗布縫拼而成的大旗幟。關王廟前就有根旗杆,幾個縣民在佟晶指揮下爬了上去,七手八腳將那旗幟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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