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寒劍江湖 >第170章 南下贛地(76)
    “什麼?”練飛虹的脾氣也爆發了:“你不知道我崆峒派最著名的‘花法’?我只靠這隻左手”

    寒石子卻一臉沒興趣聽的模樣,霍然打斷他:“這麼多兵器,可不是三朝兩天就磨得完。我看最少也得半年。”

    “那麼我們就在這兒住半年。”邢獵很爽快地答應:“九江百姓餘悸未消,很害怕黑蓮術王再來,我們正好多留一段日子。而且……”他撫一撫包在眉心的繃帶:“我們總要找個地方好好養傷。口袋裏的銀兩沒剩多少了,難得有個能白喫白睡的地方,沒有走的理由。”

    衆人也都開懷大笑。

    只有圓性,大大打了個呵欠。其他人都看着他。

    他摸摸已再長出薄發的頭顱:“悶死了。你們都用刀劍,獨是我一個用棍棒,根本就沒得磨。悶得我肚子又餓了。”

    大家又再鬨笑起來。

    陽光從紙窗穿進來,曬在他們的臉上,很溫暖。

    薛九牛下葬之處,就在縣城西面他的老家馬甫村外一片墓地。他的墳墓跟好友小虎相鄰。

    墓地上還有十幾座新墳,都是黑蓮術王到來九江以後葬的,可知術王衆的暴虐程度。

    九牛,你的墓是最後一座了。

    邢獵伸着受傷的右腿,坐在墳墓前面地上。已經過了十天,他的左肩和右膝傷患卻還沒有明顯好轉,依舊難以發力。

    邢獵在黃昏陽光中赤着上身,露出一身花繡刺青,左臂仍用布巾吊在胸前。

    長長的船槳橫擱在他腿上。川島玲蘭替他握牢船槳的柄頭,讓他可以單手雕刻。

    邢獵在槳上又再刻下一道橫紋,用的工具正是梅心樹那柄形如獸牙的彎刃,柄頭仍跟鐵鏈連着。

    他一下接一下用力地把刀刃挖進極堅實的木頭裏。那眉心添了一道新疤痕的臉,沾滿了汗水。

    跪在旁邊的川島玲蘭,一直默默瞧着他雕刻。

    刻好之後,邢獵將彎刃插進身旁土地,朝着薛九牛的墳頭豎起船槳。

    “這一道刻紋,不只是記下我殺死那個傢伙。也是記念你。”

    說着他就用船槳支地半跪起來,從地上拔出彎刃,連同鐵鏈輕輕放到薛九牛的墳前,用手挖撥附近的泥土,將那兵器掩埋起來。川島玲蘭也幫助他堆起沙土。

    “對不起,這次沒能拿着黑蓮術王的頭顱來祭你。這東西你就先收下吧。”他朝着墳墓拍一拍腰帶,那兒插着另一柄一樣的彎刃:“我剛丟失了一柄小刀,需要找個代替。我們就大家一人分一柄,好嗎?”

    他向薛九牛揮一揮手,穿上衣服,向墓地外的小路走去,不再回頭看一眼。

    兩人走到半途,邢獵突然將手中的船槳遞給身邊的川島玲蘭。

    川島玲蘭不明白,正伸手接過時,邢獵空出來的手掌,就牽起了她那受傷的左手。

    他們沒有看彼此一眼,只是在墓地上牽手站着,眺視西邊的夕陽。

    川島玲蘭彷彿聽到自己的心跳,有好幾次緊張得想把邢獵的手甩開,到最後還是跟着他一動不動。

    良久,天色更晚了,邢獵牽着川島玲蘭,繼續走往拴着馬兒的那棵路邊大樹去。

    一黑一紅的身影共同騎上了馬背。邢獵輕叱,催促馬兒往來路奔跑,揹負着燃燒的夕陽回去。

    王大人告別九江的早上,縣城方圓十多裏地的村鎮百姓都來相送,城裏名副其實萬人空巷,要由“破門六劍”開路,才能出得北城門。

    王大人跟六個門生走到城門外,準備登上他來時所乘的馬車。拉車的依舊是那頭瘦馬。先前一戰,他們從術王衆手上繳得數十匹良馬,但王大人仍拒絕拿一匹去換。

    “這些馬兒,是留給九江百姓重建生計用的,我不能取。”

    數以千計的百姓帶着各樣農作來要送給王大人,假如堆在一起足以填滿一座小屋。王大人只輕輕一句“我帶不走”,一概不收。

    孟七河亦帶着一干從前的山賊兄弟跟隨。他們十數騎決意要護送王大人,直至離開江西省界爲止。

    “請王大人讓我報答這恩情。”孟七河昨晚如此向他下跪說。他見孟七河意向甚決,最後也答應了。

    王大人與門生站在馬車前,正要跟“破門六劍”交談話別,後頭許多百姓突然都跪下來叩頭,哭着請王大人再多留一段日子。王大人急忙叫門生扶起其中的老弱。

    “我已經留了一個月。”他苦笑說:“要去南京赴任了。”

    這時一把雄渾的聲音猛喝:“都站起來!”唬得那些下跪的百姓心頭一震,有十幾個喫驚得立時跳了起來。

    這虎吼是圓性所發的。一個月來他又長回毛髮,恢復從前那副邋遢野和尚的模樣。他以手上齊眉棍猛力拄在地上,厲聲說:“王大人要去升官呀,你們何以要阻攔?他這樣的人才,以後必然步步高昇;他當的官愈大,能夠幫的人就愈多,遠不止你們這種小地方,你們怎可這麼自私?”

    圓性語氣雖粗魯,但句句鏗鏘有理。百姓聽了都自覺地收起悲情,一一站起來。

    這時人叢後頭響起一陣不滿的鬨鬧。只見當中有個肥胖身影,正是九江縣令徐洪德。趕走黑蓮術王之後,王大人仍一直下令將他軟禁府中,直到幾天前纔將他釋放。此刻徐洪德帶着兒子和幾名下屬,本想要來恭送王大人,但又尷尬得不敢上前。

    “王大人,放了他真的好嗎?”佟晶以嫌惡的眼神看着這個小官吏,手掌把在腰間的“迅蜂劍”柄上,這動作嚇得徐洪德退後了幾步。

    “他終究是朝廷命官,難道殺掉他嗎?我已查問過了,這姓徐的還沒有壞透。”王大人說。

    住在九江這一個月來,王大人派出其中四個門生,帶着他的親筆書信去拜訪江西省官場裏的多位同僚舊識,打聽之下終於明白,何以黑蓮術王肆虐多時都無人理會。據那些人所知,黑蓮術王與九江以北多個縣府的地方官暗中都有聯繫,其中關係着很大額的金錢交易。王大人的門生聽了,自然聯想到“仿仙散”,定然是有貪官向黑蓮術王購入這種戕害身心的藥物,在治域內大肆斂財。

    那些王大人的舊識,雖然因爲害怕惹禍而未有明說,但言語之間暗示,牽涉這可怕勾當的有省裏的大官,後面相信還有更高的勢力的支持。

    反倒是九江縣令徐洪德,爲人甚是膽小,不敢參與這“生意”,但又怯於上層的壓力,只能不聞不問,得過且過,等待將來平安調任。當然他還是不免收些賄賂。

    “這事情他脫不了干係,你們留在九江期間不必擔心他來爲難;他亦斷不會告發我們私下軟禁、奪其權柄的事情。”王大人又說:“此人並非大害,而且經過這次,他深知有把柄握在我手上,任期裏必然不敢苛待百姓,九江將有一段好日子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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