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天,他感覺自己已經踩到那界線上。死亡的黑影已經追上了他,爬上他的雙腿,令他寸步難進……
但練飛虹今天決定無視它。拋開一切的恐懼和顧慮。撤去自保的本能。
讓意志凌駕肉體。
他再踏上了五步。
後面的壯丁們,戰力既不及操練有素的寧王府護衛軍,在這狹窄樓梯上更幫助不了練飛虹分毫,反而只會阻礙他發揮“開山鞭”威力,只能在他後面數步外跟隨着推進。
守在德勝門內側的寧王兵,這時也衝上樓梯,從後夾擊這隊壯丁。
四名壯丁提着大矛牌殿後,抵禦着衝上來的敵人。就在這時候,先前在人叢裏出現並殺傷了多人的那個瘦小身影,又再在四人和盾牌之間閃現,正是穿着一身男裝的佟晶。她的“迅蜂劍”在盾陣的空隙間不斷如電刺出,每次劍尖都命中一名寧王兵的盔甲空隙,又迅速帶血拔出,消失回盾陣後。
一個個從後追擊的守軍,都在樓梯上崩倒向後翻滾。這種不見形影的快速截擊,神奇得就像妖法。
佟晶這段日子以來在敵軍勢力內搗亂殺敵,對於攻擊士兵盔甲虛弱處,已然累積了許多經驗心得,如今雖只靠微光,在黑夜中單憑感覺,也能準確刺中敵人沒有甲片保護的部位。
佟晶其實同樣身心俱疲,但她一想到閆勝就在這城門外,只差眼前障礙就可與他相見,馬上振奮起來,專心一致地封殺衝上來的敵兵。
“迅蜂劍”的快招實在太難捉摸,那些寧王兵根本看不見同袍被什麼擊中,心裏不禁恐懼,也就跟對方隊尾這個盾陣保持距離。
前頭的練飛虹再以鞭杆掃打另一輪敵人,又推進了五步。他仰頭向上看,估算此刻與牆頂的距離,看見已差不多是時機,就向身後的壯丁呼喝:
“吹哨!”
那隊壯丁裏有十幾人馬上從戰甲的領口內,掏出用繩子掛在頸上的木哨,一起鼓盡氣力吹響。
城牆外邢獵等奇襲隊人馬,一直都在仔細傾聽,此時一聽聞那尖銳又特殊的哨音,所有人揚起眉來。
“跟着我,上!”
邢獵左手提着一個繪畫了惡鬼臉譜的圓盾,右手舉起雁翅刀,發出來自丹田的吶喊,拔足就往城牆奔去!
川島玲蘭、閆勝與五百名奇襲戰士,也都各自提着刀劍斧鉞等短兵刃,還有抵擋弓銃用的盾牌,跟隨着邢獵衝出!
一直在城牆前進攻的義軍也都聽到哨號,來自城門右側一個位置內裏。看着奇襲隊跟着哨音的方位奔跑過來,正進攻那位置的義軍就按照之前約定,停止攀登雲梯,集中在下方加強鞏固梯身,以抗衡牆上敵人的推撥,同時不斷朝上射擊,迫使敵兵縮回牆頭內。
他們三人與平日比武或是野戰不同,此刻也都提着盾牌防備箭彈。閆勝右手拿着金色的長劍“龍劍”,而川島玲蘭在攀梯攻城中不便使用巨大的雙手大刀,改拿較短小的仿倭舊軍刀就是她曾經送給霍瑤花的那柄刀,霍瑤花犧牲之後又重回她手上。
三人連同奇襲兵一起登上德勝門側那段城牆,所有人都把盾牌往上迎舉,抵擋牆上發射投下的石矢。
那雲梯甚長,即使下方有大量民兵全力穩固着,梯前端又附有鐵鉤搭着牆頂,踏在上面還是搖晃不定;加上牆上守軍不停用長叉和矛槍撥打,以圖將雲梯弄脫翻倒,而登上的奇襲兵又要騰出一邊手舉着盾牌保護自己,攀爬和保持平衡都極不容易,整個人就好像置於風高浪急的海洋中一條狹長小船之上,還要全速向着船頭逆風奔跑。
然而六劍客三人,仗着嚴格鍛煉出的超凡平衡力,在梯上卻是如履平地,甚至不用雙手幫助攀扶,兩腿交錯飛快地踏在梯級上,爬升速度甚快!
沈小五也在這先鋒行列之間,緊隨在川島玲蘭之後。他朝上看見邢獵等三人踏梯的驚人速度,心裏只想追趕上去,沒有因爲呼嘯掠過的箭矢而畏縮。
已不是第一次經歷戰事的沈小五,知道戰場上的一個道理:跟着戰鬥經驗最豐富的人,生還的機會也最高。
同時城牆內側,練飛虹的“開山鞭”又擊斃三個守兵,他再在樓梯上前進了四步。火光映得他的臉漲紅着。他感覺呼吸閒難有如溺水。
由於練飛虹在城門內的突襲干擾,將這段城牆上的守備力量大大攤薄,截擊邢獵等人的火力也不似之前猛烈。但即使如此,奇襲隊才攀上雲梯三分一,已有七人給箭矢和落石命中墮地,另外四個人在被射擊間失足跌下。
一塊大概有廿來斤重的落石,這時迎着川島玲蘭頭上跌落,她咬牙高舉左臂,把已經插着四支箭的圓盾擋在石塊之前!
那落石挾帶着高空墮下的能量,擊在盾上的力度不下於一頭野豬的猛的撞。川島玲蘭剎那間好像要被打得身姿崩潰,但她鼓着一道氣,用盡全身肌肉的力量硬頂着。
我跟孩子,不會死在這裏!
石頭把木盾中央擊裂了。川島玲蘭抵在盾後的左前臂傳來痛楚。那衝擊力一直傳到雙腳,她足下的其中一條木造的梯踏,從中斷了開來!
川島玲蘭身體向下跌時,卻是臨危不亂,全神保持平衡與腳掌的感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