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寒劍江湖 >第424章 龍虎劍(144)
    江岸上的士兵不禁都注視他們。看着這對在戰場上兇猛如獸的武士夫婦,如此深情相擁,衆人不但沒有訕笑,反而感受到一種難以言喻的美麗。

    寧王叛軍水師大將閔廿四率領的二萬先鋒船隊,七月廿三日已然進佔了鄱陽湖樵舍,並且在岸上設了寨營,集結組織軍勢,隨時準備渡湖攻襲南昌。

    不過閔廿四預期,王守仁新奪南昌未久,不會輕易放棄城池地利及城牆的守備力,主動出擊的可能不大。閔廿四這支先鋒軍本來是要趕來解救南昌之圍,如今則改變了策略,明日準備渡湖南下,進迫到贛江出鄱陽湖的河口一帶。只要扼守這關口,王守仁的水軍即無法從江河衝出來;再等寧王爺主力軍來會合,即可沿河以下,憑着凌駕對方的船炮火力,一口氣奪還南昌及誅殺王守仁這眼中釘!

    然而閔廿四並不知道,己方所在早已被義軍的線眼得悉。王守仁按着與劉遜規劃的戰策,將水師分成多支,已然離開南昌向鄱陽湖進發。

    一待夜色降臨,王守仁下達總命令,各支義軍船隊乘着黑夜的掩護駛出江口,悄悄進入鄱陽湖,分頭往不同地點行進及埋伏。

    王守仁一再乘夜佈陣出擊,只因確實無往不利。這黑夜航行有一定危險,因此王守仁在各部隊都分配了由漳州水兵操作的領航船,他們經驗極爲豐富,順利帶領各隊都安全到達配置的水域。

    其中邢獵、閆勝、佟晶及川島玲蘭,亦各乘坐戰船出動了,隨時準備作戰。

    唯一令王守仁擔心的是:這幾天鄱陽湖上吹着北風,方向正好對南下進擊的叛軍大戰船有利,若對方懂得乘勢利用,隨時發揮令人意外的強大戰力,足以破壞他的策略。但這天候之事非人力所能呼喚改變,王守仁只能盡力策劃計算,去補償這等不利,並在心裏向蒼天祈求……

    然而天不從願。七月廿四早上,北風大作。但是王守仁不能再等了寧王主力軍隨時也會到達鄱陽湖。他從主帥船下達命令。義軍衆將領中最勇猛的伍文定擔任先鋒,率兵自江口出擊。在他後面則跟着另一支船隊,長官爲都指揮餘恩,頗有操船水戰的經驗。

    閔廿四得知風向,更認定天助我也,全支先鋒船隊馬上離了樵舍,順着風勢進迫黃家渡,該處距離南昌才三十餘里。

    就在這裏,他們遭遇了伍文定的迎擊。

    閔軍戰船乘着風勢前進,船首大炮齊發,其火力確實強橫。伍文定的水軍才接戰沒多久,已顯不敵,紛紛改道迴轉逃避。

    第二隊由余恩率領的戰船這時正好趕至,逆風向着閔軍船舶發射炮銃弩箭,以救助調頭逃亡的伍文定部隊,但同樣難以抵敵閔廿四麾下戰船的火力。餘恩也被迫與伍文定一起撤逃。

    伍文定軍敗退甚速,閔廿四本也有些懷疑;及至看見餘恩的援軍也被擊退,他心裏再無疑問。當年曾在這鄱陽湖橫行的水盜頭子豪氣,重現在他那張滿布刀疤的臉上。

    哪管你陸戰多麼厲害,一夜攻陷南昌也好,水戰可絕不是我們的對手!就由我報效王爺多年知遇之恩,爲他打下第一勝!

    閔廿四下令全軍加速進擊,要將義軍水師都擊沉在鄱陽湖上,永不翻身!

    他麾下船舶於是都鼓起船帆,千百槳棹齊飛,全速往退卻的伍文定及餘恩軍隊窮追!

    王守仁就賭在這關頭上:假如賊軍善用此勢,好好組織船陣謹慎追擊的話,義軍將會陷於被對方從中突進的劣勢;但如果相反,賊船各自加速而欠缺陣法組織,則將墮入我方圈套。王守仁把賭注押在後者。

    而結果他賭贏了。這當然不純粹是因爲運氣,而是他了解寧王府水軍大多以盜賊構成,軍紀難言嚴謹,某些習性更是無法改變。

    就如王守仁所料,叛軍戰船就如往昔在水道上劫掠時一樣,爭先追殺着撤退的義軍船舶,欠缺任何合作陣勢,船隊被逃跑的伍文定和餘恩牽引得越拉越長,中間更多有斷裂,而且欠缺兩邊側翼的拱衛。

    閔廿四看着這情況也感到不妙,但此刻騎虎難下,他只能希望快快追上去咬住敵軍,進入戰鬥,那己方就能陸續抵達再集結一起。

    這時在湖面西側,卻突然出現另一支船隊,橫裏向閔廿四軍中央全速攔腰殺來,上面飄揚着賊軍不熟悉的旗幟。

    那是義軍另一猛將刑珣所率的戰船,大小數百船舶,有如一柄尖刀般狠狠插進了閔廿四隊列的中間,將之前後完全割裂!

    這時閔廿四當然知道:自己中了敵人佯敗引誘深入、從中切斷分裂的計策!

    這並不是什麼新奇的戰術,但卻依然奏效,原因只有一個:就是雙方軍紀的差異。

    同時伍文定已然下令,全隊戰船調頭向追兵反擊。餘恩的船隊也都跟從。

    突入到敵陣裏的刑珣船隊,從中進行最大的破壞,向着無法組織戰陣的散亂敵船痛擊。這裏麪包括了由李一寧所率領的漳州水兵精英,他們的戰船雖然大多屬中至輕型,火力不猛,但數目甚多而且陣勢井然,每次發現目標即蜂擁合擊,靈活快速,攻打不久已令敵方几艘戰船起火,照得附近湖面一片紅光。

    本來閔廿四的船隊火力強大,數量亦不少,此時仍有餘力重整陣勢,且戰且退;但是漳州水軍的突擊干擾力實在太強,令閔軍陷於慌亂。

    而當中六劍客又再發揮出重要的作用。

    由五十餘條輕巧鷹船組成的戰團,以撥槳之力全速突入了敵陣,又馬上分散開去,以每十艘爲一隊,各自去找尋目標,以活動較不靈巧的中形戰船爲主。

    邢獵就伏在其中一隊的領頭船上。前方正好發現一艘目標,他所帶領的十條鷹船破浪而前,一面從船艙密釘矛竹間的孔眼齊射銃弩,以壓制對方的防禦,一面不斷向之接近。

    在起伏不定的舟船上,發射箭彈其實命中機會不大,主要都是產生威嚇和壓制作用,除非數量成千上百才作別論。

    爲首載着邢獵的鷹船,帶着鐵尖的船首猛然撞在敵船側面,鐵尖刺入船側的護板,上面特殊的鐵鉤也喫進木頭裏緊扣。

    鷹船相比對方的中型戰船小得多,雖然是攔腰衝撞,己方所受的衝擊更大,船上衆水手戰兵一時都失卻平衡無法行動。就只有邢獵一人以超人的反應能力馬上調整,彷佛完全不受影響,掀開掩護物出現!

    只見他精赤全身,腰下只穿着短袴,露出通體的燦爛刺青。他用繩索把沒有帶鞘的雁翅刀斜縛在背後,口中橫咬着鳥首短刀,赤足奔跑在狹長的船尖上,表現出令人驚異的平衡力!

    在登上船頭最高點之際,邢獵腿膝一屈一伸,整個人就如飛鳥般向上冒起,途中再伸出沒穿鞋的赤足,在敵人船身上一踩借了少許力,左臂長長伸往上方,攀住了戰船的船舷,再像猿猴般巧妙地竄上去,眨眼就踏上敵船的甲板!

    敵人船上的士兵只知被撞,還沒有清楚發生什麼事情,赫見已有條水鬼般的靈巧身影登上來,也都驚得呆了。

    邢獵把牙齒間的短刀握在手上,展示微笑。

    這戰船上全體乘員不過四十多人,而且船上通道狹窄,無法用弓銃向邢獵圍射。這對於邢獵這武俠而言,正是以寡敵衆最極的地形。

    船上寧王兵很快就意識到這一點。三條死屍瞬間倒在邢獵腳下。餘人一時都恐懼不敢近前。

    邢獵亦沒有將他們殺光的必要。他的任務只是清掃這船側上的守備。有兩個在船艙裏的弩兵,被邢獵透過窗孔刺殺,另外一柄手銃則給他硬生生搶奪拋下湖中。艙內這一邊的弩銃兵也都紛紛走避。

    由於不必擔心襲擊,下面鷹船上的水兵從近距離用矛槍把敵船側面鑿開一個小洞,然後向洞裏及四周以噴筒灌以猛油。看見差不多後,水兵就以火引點燃了一個火球,投向洞口。

    “將軍!”水兵向上急呼,同時以倒轉的矛杆撐向敵船側。

    邢獵一見火起,就轉身向船舷外一躍,穿過火焰輕巧落回鷹船上。水兵同時拉扯繩索,放開船頭鐵尖上扣住敵船的倒鉤,並用矛杆往敵船猛推。

    鷹船最大特長是不分首尾,兩頭皆進退自如,掌棹的衆水兵往反方向用力划水,鷹船很快就脫離焚燒中的敵人戰船。

    受到如此鑿洞灌油放火,那戰船船艙燃燒之勢極速,而且難以救滅,戰船下方很快就被火焰吞沒,上面的寧王水兵難抵熱力,只能冒死跳船逃生。

    “很好。”邢獵只看了一眼。“換另一條。”

    水兵打了個手勢,同一隊另一條鷹船靠了過來,邢獵也就飛快跳了過去,準備下一次攻擊。

    他所以要換船,是因爲每次鷹船跟比自己大的船舶撞擊後,結構多少也會受損,不宜重複再撞;而且鷹船細小,所能負擔重量不多,先前噴筒的猛油已經耗用,需要換另一條鷹船上所載的油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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