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有兩炮先後擊中了福船的船尾和左側,即使福船如何堅牢巨大,也承受不住這直接炮擊,這陣衝擊中就有十幾人從甲板墮海,船體亦側傾往一邊打轉!
姚連洲靠着超凡的平衡力,險險保持在船上。即使在這種時刻,他的眼睛卻還是沒有離開邢獵所在的方向。
然而那距離,似乎已永遠無法逾越……
閔廿四的先鋒主船領着船隊,在湖中衝鋒陷陣,因其炮火強勁,甲板上又有葉辰防範敵人強登,攻勢令義軍難以阻擋,眼看就能夠把陣勢的缺口重新封上。
這時刑珣的船隊正在附近作戰,發現對方主船的蹤影,知道這是扭轉戰局的良機,馬上下令集中攻擊!
冒着福船強大的炮火和大量的箭彈,刑珣的船隊果敢地挺進,雖有三艘戰船被破壞,但還是有好幾條快船成功纏上了福船,用鉤索拖住並試圖強行登上!
趁着福船被拖慢,刑珣的海滄船也追上去,以船首擦撞福船的後尾,並且拋出鉤索和繩網將其牽制。
此時閆勝及佟晶早有準備,就如昨天合作時一樣,佟晶拋出鐵鉤長索,飛行登上福船高聳的船尾,突襲解決上方的弓銃手;閆勝則跳躍強登敵方甲板,他雙足一着落那瞬間,長短“龍虎劍”已然出鞘!
迎向他襲來的是七名“雷火隊”武俠,此時閆勝一身溼透,滿臉都是汗水,眼睛也出現倦意,只因之前他已強登過敵方好幾條大船,誅殺的水兵數也數不清,接連的混戰令他體力下降不少。
但閆勝知道有太多人的命運依託在自己肩上。他振起雙劍,再次奮起接戰。
海滄船上的突擊水兵,已然習慣與閆勝一起戰鬥,這時很快就隨着他也登上福船來。以閆勝那凌厲的青冥雙劍開路,衆人從旁助戰,省下了閆勝不少氣力,就將那七個黑衣“雷火兵”一一擊斃於甲板上。
這時船首那邊仍有先前已登船的義軍在作戰,閆勝卻聽聞那邊接連傳來許多極爲悽慘的叫聲,於是帶着衆人趕向前頭。
而就在他到達那前端甲板同時,最後一個死在“離火劍”下的義軍也倒地了。
閆勝在那一瞬間,彷佛整個人被抽離了現實。身邊的一切炮聲、火焰、箭矢和死亡都消失。
只有眼前這個黑衣的敵人。
六年來做夢也會看見的仇敵。
無數次回憶之中最想擊敗的人。
驀然,就在這戰場的對面。
十萬人擁擠的血戰之間,偏偏重遇。
在這麼奇特的時刻。
剛剛回頭的葉辰,也馬上發現了閆勝。
其實他只在六年前征服青冥派時,見過這個帶走了“龍虎劍”的小子一次,對他印象並不深刻;這些年來也只陸續聽聞姚連洲和侯英志對閆勝的形容。
但是他認得出“龍劍”與“虎劍”。這已足夠了。看着這兩柄久違的寶劍,葉辰的眼睛爆發出多年未見的火焰。
真正的“龍虎劍”,已然重現人間。
閆勝這些年不是沒有想象過,終有一天要挑戰這殺師滅門的仇人。但他沒有預料是在這種情景和時刻。沒有約定什麼莊嚴的決鬥地點,而是在這隨浪搖盪不定的戰船甲板上,在這紛亂和充滿危險的戰爭中間。
但世事往往不由你選擇。要是可以,閆勝甚至不希望碰見的,是已經只剩下一條手臂的葉辰。但這現實他無法改變。
他開始明白,爲麼那天決戰時,師父赫聖會露出興奮的笑容:晴朗的天空;無人干涉的“玄門舍”練武場聖域;正當盛年的對手……對於赫聖這等劍豪,那舞臺完美得猶如夢想成真。
臉上泛着興奮狂熱的葉辰,一個轉身揮劍,將身後連在船桅上的長索割斷。他已不再需要這種東西。
閆勝和葉辰對看了一眼,然後同時起步,踏着如常的步伐,姿態沉着地在甲板上互相走近。那情景彷佛兩個很久不見的老朋友不期而遇,彼此走近打招呼。
閆勝越是步近,葉辰越是感到興奮。閆勝所呈現那種身姿和氣度,葉辰六年前上青冥山那天,只看見一個人擁有過。
如今就在他眼前,再次由另一個人呈現。
上天對我實在太好了。
兩個劍客走到彼此都知道不可再冒進的危險距離,也就一起停下來。
沒有說話。不必要。
閆勝以“龍虎劍”擺起迎敵架式。
葉辰帶着滿溢的幸福感,也舉起“離火劍”。但在泛着紅光的劍尖指向閆勝眉心的一剎那,他蒼白臉上的狂態就馬上消失,回覆了無比的專注。
除了把對手擊殺的意念外,別無他想。
這狀態的葉辰,正是閆勝眼中最熟悉的葉辰。
他心裏重演過千百次那場決鬥中的劍魔葉辰。
閆勝的戰氣瞬間被對方激發。“龍劍”與“虎劍”左右形成絕妙的迎擊架式,沒有絲毫空隙;他也頓時進入藉助“虎相”的精神狀態,後背微微昂起,雙肩略爲延伸,那“借相”產生的形態和氣勢,遙距壓迫向葉辰。
在福船上四周的雙方士兵,此際仍在交戰廝殺。可是他們自己沒有察覺:每個士兵不期然都沒有接近葉辰與閆勝對峙的那片空間,好像那裏方圓丈許之間,生起了一道無形的牆壁,除了這兩個劍客之外,無人能夠進入。
高昂的船尾上,佟晶以“迅蜂劍”火速解決了守在上方的弓銃手,這時纔回頭向下俯視,赫見閆勝正與人劍鬥。
佟晶從來沒有見過葉辰,但此刻只需遠遠看一眼那黑衣身影,就已判斷出此人不同凡響,修爲屬於姚連洲、商承羽或雷九諦那種級數。
要是平日遇上這狀況,佟晶早就飛躍下去協助閆勝;但如今她呆在當場。從兩人對峙的狀態,直覺告訴她,這一戰沒有她干涉的餘地。而且她已斷定那個黑衣劍客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