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寒劍江湖 >第552章 掌門
    因此先前他與段玉和療傷,並沒有起什麼作用。

    段玉衡頹然坐下,“沒有人。”

    林皆醉一怔,“什麼?”

    “大哥練的,是段氏嫡系方可修煉的內功‘炎天赤日’,”段玉衡低聲道:“段氏嫡系,這一輩只有我們兄弟三人,往上還有方丈伯父和兩位大師,可……”他再說不下去。

    林皆醉也說不出話來,保國寺一衆高僧、段玉朗皆已身死。留下的,也只有段玉衡一人而已。他思量片刻,道:“大理城可有什麼出色的醫師?”

    段玉衡不甚瞭然,一旁的大管事段永忙道:“也有幾位有名的醫師。”

    段玉衡此時也明白過來,忙道:“無論是誰,一律先請過來。”此時但凡有一線希望,亦是不能放過。

    段永答應一聲,忙忙吩咐下去。段玉衡這才向他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誰打傷了大哥?”

    段永答道:“那人……自稱是天之涯的右使。”

    段玉衡與一旁的林皆醉,同時吃了一驚。

    事情發生在午後,是時段府的靈堂剛剛佈置完畢不久,段玉衡猶在夢中。有一個身形高大的江湖人來到段府,一開始段永以爲他是前來弔唁,沒想到那人一開口,便是要見段氏家主。

    “大公子和他見面沒多久,便動了手。那人的態度十分狂妄,他說……”段永猶豫了一下,他是段玉和的心腹之一,很多機密事情都有參與,但這些事情段玉衡並不甚瞭然。然而段永轉念又一想,段玉和傷重,段玉朗身死,兩人的子女年紀尚幼,現下段府只餘下段玉衡這一個主人,段府事務早晚要交到他手上,便續道:“他說要與段氏的‘炎天赤日雪不溶’一較高低,以船隊爲賭約。”

    所謂“炎天赤日雪不溶”,“炎天赤日”是指段氏嫡系的修煉內功心法,“雪不溶”則是段氏最有名的一套劍法。但段玉衡不清楚的卻是後半句,他問道:“船隊,什麼船隊?”

    林皆醉不得不在一旁解釋,“長生堡與段氏在一支船隊上有合作,每年出海經商,利潤極厚。”

    段玉衡愕然,段永續道:“那人一再逼迫大公子,當時前來弔唁的人已有不少,段家的顏面不容再失,大公子最終還是與那人動了手,那人武功極高,大公子……”

    段玉衡怒道:“大哥的武功也是極高!”隨後他的面色忽然變得慘白,“可是先前大哥爲我驅毒……”

    段玉和花費半宿時間爲他驅毒,那是極爲耗費內力之事,之後段玉和又需處理段府衆多事務,並無休息時間,這等情形下與高手對敵,焉有取勝之理?

    又過不久,大理城內最有名的五位醫師也先後到來,但這些人看過段玉和後,都只是搖頭嘆氣,只有最後一個醫師年輕一些,爲人直率,道:“若是大公子能醒過來,還有一線希望。”

    段玉衡問道:“該如何才能讓他醒過來?若是一直醒不過來呢?”

    那年輕醫師道:“貴府的靈藥已是極好,我也開不出更好的藥方。若大公子超過七天仍未醒來,那便是十分危險了。”

    這年輕醫師的話未免直率的過了頭,段永在一旁咳嗽一聲,段玉衡卻道:“多謝,我明白了。”又向段永道:“付雙倍診金給這位大夫。”

    那名醫師離開之後,段玉衡走到房間外面,尋了一個僻靜的角落獨自坐下,一語不發,一動不動。

    夜幕慢慢降臨,一個人靜悄悄來到了他身後,“三哥。”

    段玉衡依然沒有答話,於是林皆醉也便站在他身後,不再言語。

    天色黑了下來,一盞盞燈火由遠及近逐次亮起,將段府照得一片通明,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素白,遙遠處,依稀傳來哭泣的聲音。

    哭聲停歇了一會兒,又慢慢清晰起來,過了一會兒再度歸於平靜,在這時,段玉衡終於開了口。

    “從我記事時起,我想幹什麼,我兩個哥哥都隨便我……”

    “段家的事務是他們在管,我沒參與過什麼;保國寺的長輩曾說我武學天賦還過得去,可我其實也沒怎麼認真練過……”

    “我先前覺得,這樣的日子挺好的,我還以爲,這樣總能過上一輩子的……”

    他忽然捂住了臉。

    林皆醉想了一想,開口道:“若你需要,我可幫你打理一段時間段府的事務,船隊的事情凡我所知,也會告知於你。”

    舉凡世人,遭受沉重打擊時,反應大抵有三種:要麼垮了,要麼逃了,要麼咬着牙站起來,重新再活一次。

    幸而,段玉衡是最後一種。

    然而再怎麼痛下決心,一個過去二十多年一直賞花飲酒的閒散公子,立時變成精明強幹的世家主人,這也是絕無可能之事。段玉衡放下手,起身欲走,一時竟覺千頭萬緒,竟不知從哪一件事做起纔是,只得又停下腳步,向林皆醉問道:“四弟,我現在應該做什麼?”

    林皆醉答得也是乾脆,“去前面,以代理段氏家主身份,接受衆人弔唁。”

    這是正解,段玉和、段玉朗二人雖有子女,但年紀尚幼;其他的段氏長輩則是旁系出身,皆不如段玉衡名正言順。先前白日裏段玉和尚在之時,段玉衡還可用中毒來作爲沒有出現的理由;但段玉和現下已然重傷,莫說段玉衡體內的毒已經盡除,就是毒素未清,但凡他還能動,就應該到前面主持大局。

    段玉衡畢竟是世家出身,被林皆醉一點便透,道:“你說的是。”

    他換上素衣,來到前面,帶着段府一衆管事接待前來賓客親眷,直至深夜。

    最後一批賓客離開之後,段玉衡也不能就此休息,過世的皆是他極親近之人,尚需他去守靈。幸而白日裏段玉衡也睡了一段時間,加上他內功根底不淺,此時仍可支撐。

    靈堂上衆人散去,一片寥落素白,段玉衡取了一疊紙錢,一張張擲入面前的火盆之中。林皆醉默默走了過來,在他身側坐好。段玉衡低聲道:“四弟,船隊的事情,你可否給我講講?”

    林皆醉道:“好。”就把自己所知一一講述出來。段玉衡聽了半晌無語,又過了一會兒才道:“從前我喜歡上一盆茶花,那花商要價三百兩銀子,大哥一句話沒說就拿了錢,原來家裏還有這樣一筆收入……”他把手裏的紙錢都放到火裏,慢慢道:“天之涯這是知道我段家現下勢弱,上來明搶了。”

    火盆裏加了這幺一大把紙錢,火苗子一下子竄得老高,映在段玉衡面上,他的眉宇之間也似乎多了一種奇異而明亮的光芒。他忽然轉過頭,看向林皆醉,“可是天之涯明明在北疆,保國寺的事情昨晚才發生,他們的消息爲何這樣快,今天就能過來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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