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寒劍江湖 >第581章 流連(2)
    花謝沒想到林皆醉這般痛快地便給出了自己眼下最需要的保證,真好比酒鬼面前擺上了一罈百年美酒,欲待要拿,到底還有一分疑惑,“屬下與小總管過去來往不多,爲何……”他刻意沒說後半句話,林皆醉笑笑道:“花舵主何必避諱,你是當年大總管提拔起來不假,可我更是大總管一手教導出來。”

    花謝一想,果然如此,不由又心安了幾分,嘆道:“屬下也是當局者迷了。”

    林皆醉道:“花舵主不必多想,長生堡人才雖多,但也只有你的性情才幹最適合現下的位置。因此我纔會保你。”

    花謝聽到這裏,忽然起身,朝着林皆醉深施一禮,“小總管,多謝。”

    他謝的不是林皆醉爲他擔保,而是除了柳然之外,林皆醉是第一個這般認可他之人。

    這一番談話結束之後,林皆醉送走花謝,一人來到院落之中。

    天上掛着一輪明月,遙遙處,有一盞燈火。

    那盞燈火是嶽小夜所在房間,林皆醉雖擔任了送親的職責,這一路上卻並未與嶽小夜單獨見過面,舉凡有什麼事情,皆是通過她身邊的烏鴉首領通傳。

    而明日,就要到如意盟了。

    遠處傳來流連河上的歌聲笑語,彷彿一場未盡之夢。

    就在這裏,剛剛離開不久的花謝忽然疾步趕了過來,低聲道:“小總管,流連河有人見到了寧頗黎的蹤跡!”

    林皆醉的面色瞬間冷肅,道:“花舵主,請仔細說來。”

    原來林皆醉雖然約束住了送親人馬,但花謝分舵中原本的人手,還是如同往常一樣散播出去。花謝自家風流,卻也最曉得風流之人的心理,別看這些江湖人平素口風緊,在這些花船上卻不甚顧忌,往往在不經意間透露出幾句機密。因此他在流連河上頗佈置了一些人手。方纔就是一個最得力的部下前來告知,在其中一艘花船見到一人,頗似寧頗黎。

    林皆醉詳細問了一番,那部下見到的只是側影,但確與寧頗黎酷似,一隻手也是受傷模樣,那人獨個在花船上,除卻彈唱的歌女與船伕之外,身畔並無他人。林皆醉想了一想,便問道:“那歌女又是什麼人?”

    那部下答道:“那是流連河上現下最紅的小嫵。”

    花謝一聽,便道:“這個小嫵屬下略知一二,她原是農家女出身,生得既美,又工琵琶,這一兩年在流連河上頗受追捧,但確與江湖無甚關係。”

    林皆醉點了點頭,心下思量,原說寧頗黎出現在玉京城裏,怎麼又來了流連河?難道前番是故佈疑陣?他真實的意思,是來這裏意圖破壞長生堡與如意盟這一場婚禮?可依他現下情形,難道真能動武嗎?又或是說,這天之涯左使素來風流好色,這次不過是單純來喝酒聽曲的?

    倘若是最後一件,自然是好,但林皆醉自己也知道這種可能委實不大。不管怎樣,既聽到這消息,自需前去查看一番。他便向花謝借了一個得力副手,又將烏鴉的首領叫來,說清此事,又仔細囑託一番,這才帶着那副手離開。

    這副手人都稱他一碗春,原是流連河上的酒販子,一碗春乃是他賣的酒名,後來被花謝收歸麾下,衆人也都這般稱呼他,本名反而叫得少了。此人在流連河上長大,武功雖不甚高,勝在爲人機警,一條流連河混得熟透,正是絕好一個嚮導。

    一碗春選了條不起眼的小船,自划着槳,朝着那疑似寧頗黎之人所在花船而去。此時雖已入夜,但在流連河上,卻正是熱鬧的時候,這樣的小船並不會引起注意。一碗春一邊划着船,一邊還有心思和林皆醉聊天,他道:“論說這個小嫵,雖然紅,人卻委實不算精明,只要人客生得俊些,她便歡喜,去年便上了一個小白臉的當,被騙了許多銀子,現下不知怎麼又和天之涯的左使搭上了,這稍不小心,可就是要命的勾當了。”又嘆道:“現下流連河上這些女孩子,可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啦。早些年的那幾個紅姑娘,人聰明不說,命也好得很那。”

    林皆醉心中微微一動,他的母親煙娘,當年便是流連河上十分有名的一個詩技。他有心問上一句,卻聽得遠處一艘小船上傳來琵琶聲響,合着歌女的柔媚聲音。這本是流連河上最常見不過的景象,但那歌女一首艷詩只唱了前半首便即停下,一個男子的聲音隨之響起:

    “眼波向我無端艷,心火因君特地燃。莫道人生難際會,秦樓鸞鳳有神仙。”

    這男子的歌聲有些沙啞,彷彿是酒後縱歌,卻因此多了分撩人的韻味,於這多情之地響起,愈發的動人心絃。林皆醉卻是面色一變,道:“寧頗黎。”

    一碗春也吃了一驚,道:“這左使是喫多了酒?這般放肆。”長生堡的分舵在流連河畔不提,又駐紮了這一支迎親隊伍,寧頗黎若是孤身一個來此挑釁,未免也太過膽大。卻見林皆醉神色沉肅,“追上去。”

    他看出寧頗黎是故意爲之,但烏鴉與分舵中大半人手都在,又有鬱流雲統率的如意盟中人,倒不怕此人另派人馬去分舵生事。

    兩艘小船都不甚大,輕巧靈便,很快便脫離了流連河的主河道,轉到旁邊一條僻靜的支流上。江南水鄉,這般的河道最多,交織如同水網一般。林皆醉放眼四周,再無燈火,船下的河水呈現出暗黑顏色,前方又有數條岔道,大片荷葉。他便向一碗春道:“停下。”

    一碗春也覺不能繼續走了,這樣的夜裏,就前方真有什麼埋伏,已方也難以覺察。沒想他們的小船一停,前方的船卻也停了下來,船頭掛的一盞紅燈籠輕輕搖曳,燈下,一個人長身而起。

    林皆醉神情不變,“寧左使好興致。”

    那人正是寧頗黎,他一隻手上猶自纏着厚厚的繃帶,面上卻還帶着幾分調笑的意思,“喲,小總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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