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海燈刷的一聲,撕下一片衣襟縛住口鼻,隨後向前,手掌上的紫金顏色再度浮現。他自己也知道,這點防備未必擋得住褚辰砂身上的詭異毒藥。但讓他靜候此處不再行動,卻也實不是長生堡少堡主的性情。
可就在嶽海燈即將出掌的一瞬間,情勢再變。
方纔他劈開的那道縫隙上方發出吱呀響聲,碎石不住的滾落下來。李三娘的頭上一下子沁出細汗,她方纔最擔心的事情到底發生,這道石壁眼看着不堪重負,隨時可能坍塌,若是嶽海燈再補幾掌,那可就非塌不可,到時候就算能把褚辰砂一起埋進去,可裏面的林皆醉也再救不出來了!一念至此,她連忙拉住嶽海燈手臂,尖叫道:“別出手!”
嶽海燈本來心中也有猶豫,被李三娘一叫一拉,不由得便停了下來。兩人的目光都緊緊盯住摔落下來的小塊碎石,心道現下該如何是好?
就在這個時候,兩人的頭頂上忽然傳來了一個聲音,“可是少堡主和三娘子?”
洞口距此尚遠,這句話傳到此處,卻仍然清晰分明,可見說話人內力之綿長,正是鳳華。李三娘連忙擡頭,叫道:“是我們!小總管和褚辰砂都在這裏面的洞裏,洞要塌了!”
她心急之下,把下面情形一股腦地說了出來,可說完之後又不由嘆了口氣,鳳華找到這裏又如何?別說他也不見得有辦法,就是真有辦法,一個在洞頂一個在下面,也是遠水救不得近火。
可就在她這句話出口的時候,洞頂上的另一個人忽然動了。
此刻暮靄沉沉,從下方看去,並看不清那人究竟是誰,只見那人疾如飛鳥,快若閃電,竟是從洞頂一躍而下!
李三娘驚呼一聲,洞頂距下方極高,真摔下來,必然屍骨無存,可那人並不是想要尋死,他的落腳點乃是下方的一處岩石,他以手中長劍用力一點,巨大沖力之下石屑紛飛,那人略略一緩,隨即再度下躍。
都說下坡容易上坡難,但下坡的危險,卻也在上坡之上。何況是這般陡峭的石壁,又何況是這樣的下法!那人下躍之時並未停頓,要不是對此地熟悉,便是輕功內力均已極高,並不在意可能出現的意外險情。李三娘看得目眩神移,喃喃道:“天下竟有這樣的武功。”
此人速度奇快,仿若一股飛煙,瞬息間便已到了石壁中央,這時距離要近些,李三娘看得分明,下來那人竟有一頭暗金的發,彷彿夕陽餘暉,臨行前留在暮色中一點。而他一手拄劍,另一隻袖管卻是空空蕩蕩。
嶽海燈忽然在她身後開口,“他手裏拿的,是龍文古劍。”
話音落地未久,金髮人已到了二人面前。
李三娘微微一怔,這個金髮人的面貌十分熟悉,正是品劍大會上所見到的斐七。但她隨即明白過來,現在她所見到的,纔是真正的斐七。
嶽海燈從胡三絕學過劍,同他一起長大的姜白虹乃是劍中高手,他在黃沙幫裏曾見過中原少見的塞上劍法,品劍大會中,更是匯聚了天下的豪傑。
可是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使不出這樣的劍法。
一劍既出,天下皆寒。
先行的劍風驅散了蒼綠色的濃霧,隨即而來的劍氣擊落了紛飛而下的碎石,隨即嶽李兩人只聽驚天動地一聲響,石壁之上,竟被一劍劈開了一個一人高左右的大洞。斐七不管掉落更加厲害的石塊,向前大步疾行。
嶽海燈忽然想:當年的天子劍易蘭臺手持龍文古劍之時,是否也是這等風采。
但這一劍的力道實在太大,石壁上方霎時出現了一道肉眼可見的裂縫,發出令人齒酸的聲音,咔嚓嚓嚓一路直裂下來,許多石塊亦是一同向斐七身上砸落,斐七身形不停,揮劍連斷三塊險要掉到他頭頂的大石,展眼便進了洞口。
那道裂縫擴大的更快,一大塊巨石挾着風聲轟然砸落,嶽海燈李三娘不得不後退幾步,李三娘心下焦急,叫道:“小總管,小總管!”
裂縫轉瞬間已到了斐七劈開的洞口切近,眼見這塊石壁就要坍塌,就在這個時候,洞口處一抹金色一閃,斐七身後負着龍文古劍,單臂抱着林皆醉,從洞中一掠而出。
林皆醉睜開眼睛的時候,神志尚不太清醒。
他覺得自己躺在一張非常舒服的牀上,牀鋪的不軟不硬,枕頭不高不低,身上蓋的被子滿是陽光的味道。他的身體不由自主的放鬆下來,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
再醒來的時候,他覺得似乎有人慢慢扶他起來,喂一碗雞湯給他喝,雞湯的味道非常鮮美,但他喝了幾口,還是想睡,那人便又扶他躺下。他頭一沾枕,便又陷入了黑甜鄉中。
他似乎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睡過這幺長的一覺了。
小總管真正醒過來的時候外面正是黃昏,外面亮起了幾盞燈火,可是天並沒有完全暗下來。他掀開薄薄的帳子,看到一個佈置頗爲家常的房間,廊下有一隻小砂鍋,裏面煮着雞粥,此時正冒着白氣,噗噗作響。
林皆醉想:我到底在什麼地方?
他的頭沒有先前在溶洞中那麼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疲憊。這很奇怪,人在十分緊張的情形下,即使長時間未曾休息,頭腦還是保持着近似於亢奮的清醒。可是一安定下來,睡熟了,睡夠了,反倒會出現這種無精打采的疲憊。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人從外面走了進來,見到林皆醉時吃了一驚,“呀,你醒了!”
竟是無憂門的掌門蘇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