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如海一知曉面前的孩子竟然全是孤兒時,涌上心頭的激動使他毫不遲疑的走向了那個年紀最小的孩子。他將還在地上爬的孩子抱起,緊緊的抱着他,就象是抱着那個剛到少林寺中,每夜擔心受怕的自己一般。
雖然他的行爲大出所有人的意料,並且還直接越過了趙章,跑到了前頭去,可現場衆人卻沒有一人阻止他,連那些持刀跟在後面的侍衛都沒有上前阻止。
似是在這個戰爭頻傳的地帶,孩子們顯得彌足珍貴。
趙章看着如海,眼裏泛起一抹像似溫柔的神情,“這場戰爭,已經奪去了太多人的生命,如果可以,希望我是最後一個帶兵在此駐守的將軍。”
非罪也晀望着那軍營外,一片綿延的關隘與山丘,“興許有朝一日,這世上的衆生都能夠平等,不再掠奪爭搶,人民也不必流離失所,迴歸真正的安平盛事。”
趙章的嘴角又勾起了笑容,象是帶着幾分嘲諷,卻又有着一種奇異的溫和感,“會有這一天嗎?”
“會有的。只要將軍您不放棄,一定能等到。”
兩人說話間,如海已經放開了那個孩子,跑回非罪身邊。同時一羣人越過孩子們好奇的目光,到達最中心,屬於趙章的營帳。
趙章向他們做了個請的手勢,掀廉入帳。
非罪、普宗、如海,三人跟在後頭,其餘那些帶刀侍衛則守在了帳前。
帳廉一放下,趙章便在他那平日用來處理文書的木桌前坐下,坐姿十分隨意,方纔威嚴肅穆的形象頓時間蕩然無存。
“我是從舍妹趙燕的信中知曉諸位。”他一坐下,便彷彿迫不急待般的這麼說。
普宗瞇着眼看他,“舍妹?趙燕?我們並不認識此人。”
非罪卻若有所思,帶着遲疑的開口,“將軍口中的舍妹,難道是代替您前去少林寺那位?”
趙張點點頭。普宗則是驚訝的說道:“你是說那個假趙章,是你妹妹?”
不知是不是因爲普宗的聲音與表情實在是太誇張了,趙章竟然哈哈的笑了起來。
“我在信中聽聞舍妹男扮女裝潛入少林之事,給各位惹了一些麻煩,實在抱歉。”
如海卻有些不解地看着非罪,又看看趙章,“既然你纔是趙大人,爲何妹妹代替你去呢?”
趙章收起了笑容,說道:“舍妹的性子一向頑劣。正巧我帶兵在邊關戍守,無暇分身,他便循了空央求爹親,讓她代我去一回少林寺。我也是後來瞧了她寄來的信,才知曉此事。”
普宗聽完趙章的解釋,回想起自己提起那位“假趙章”的異樣手感,說道:“女信衆不得入少林寺內院,看來你們朝廷之人連基本的禮儀都不顧,不過是羣爲了一己之私,豪不顧慮他人之人。”他話說得十分難聽,令非罪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趙章聽完他這一番說詞,卻毫不生氣,只是露出一抹苦笑,“小師傅這麼也無不是。我不敢說朝廷之中任命的官職皆是勤政愛民之人,可我自己卻沒有一天不將家國重任放在心中。”
他說罷,停了會兒,瞄了眼普宗的神情,才說:“所以,我恐怕也有件事情,必須對不起你們了。”
這句話一落,原本尚算平和氣氛陡然一變,趙章也從落坐的椅子上站起了身來。
普宗戒備的護到非罪身前,他並不知道此時易筋經已經轉手到如海身上,只當是非罪藏在了某個隱密之所。
“說了半天,你果然就如朝廷其他那些狗一般,也是覬覦少林寺之武學。”
趙章搖頭,“並非如此。各位才從契丹人手中脫身,想必十分清楚,你們保護不了這份武學,反而會使之落入敵人之手,對我朝不利。既是如此,爲何不將祕籍交由我保管,若能對將士們有所幫助,也算是功德一件。”
普宗從鼻間發出一聲冷亨,“功德?朝廷下令清剿少林時,怎麼不見你替少林寺說話?現在卻要我們積德,未免太一廂情願。”
趙章的神情閃過幾抹惋惜的,“我知曉此事是朝廷對不住少林,你們如有怨言,也是無可厚非。但我並非不想幫少林說話,而是我知曉時,少林寺已被清剿,我也無能爲力。”
“笑話!你是鎮守邊關的大將軍,那日上山來圍勦的兵馬不是你的,還有誰?”
普宗難得問出了個關鍵的問題,而這也是非罪一直懷疑的。嵩山位處偏僻,從地緣關係看來,那日前來的軍隊最可能是出自趙章的軍營。
趙章對這個問題看來也無意隱瞞,他微微垂下頭,“確實,下令清剿少林,是當今聖上的密令。而負責策劃此事的,正是我爹。”
普宗聽罷,幾乎可以說是咬牙切齒的盯着他,“果然!你跟那些人就是一夥的,還想在這裏貓哭耗子假慈悲嗎?”
“不是。我雖替朝廷做事,可對少林寺也是心存尊敬。我只能說這一切我是真不知情,在我心中,也並不希望少林寺遭此大難。”
非罪看這兩人劍拔弩張的氣勢,伸手拍了拍普宗的肩膀,並將他微微向後拖了些,以免他剋制不住衝上前去打人,橫生事端。
“趙將軍,事情經過我已大致瞭解。如普宗師弟所言,吾輩與閣下確實非同路之人,易筋經更是已被契丹人所奪,此時要找回來,恐怕已經晚了。”
趙章看着非罪平靜的面孔,像似分辨着他話中究竟有幾分真實信。半晌,只聽他笑着說:“我不信。”
如海又感到頭疼了,擔心別人來他身上搜上一搜的念頭再次浮現。同時他也覺得十分奇怪,怎麼這些人聽人說話每次的第一反應就是不信呢?難道是非罪或是他們長得特別像騙徒嗎?
而趙章不信,自然有他的理由,很胸有成足的,他說出了他的理由,“如若契丹人真拿到了祕籍,爲何還要把你們一行人抓回契丹?要嘛,易筋經不在你們身上,而是被放在了某個隱密的地點,需要壓解你們去取。要嘛,就是易筋經這部武學有什麼特異之處,非需要你們才能看懂。”
他分析至此,目光掃過普宗、如海、非罪一眼,象是企圖從三人臉上的神情與反應映證自己所說的是否正確。
“如若是這樣,我只要扣住你們。契丹人即使有祕籍,也練不成,那便於我軍無害,我也不需再大費周章去契丹境內尋找易筋經。”
非罪聽完他的敘述,點了點頭,罕見的讚賞道:“閣下所測不假。易筋經乃是梵文所書,契丹境內恐怕無人識得,只得抓捕在下替他們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