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向着蕭問之與趙章,在他們理解過來將要發生什麼事時,普宗已經移動步伐,來到了他們面前。
此時蕭問之唯一的感覺就是快,普宗實在太快了。他只來得及勉強捕抓到他的動線,本能的舉起手中那炳紅刀擋下他揮來的一掌,可加諸在掌上的力度透過刀身傳到他身上,還是將他震得連連倒退了幾步,喉間一股腥甜,氣海翻涌。
蕭問之被他打退了幾步,普宗卻不乘勝追擊,反倒將目標轉往了站在旁邊的趙章身上。
要說這個趙章,他雖然是蕭問之的徒弟,武功也着實不錯,但畢竟年輕,且真正與人一對一的機率並不多,在場上衝鋒陷陣時,也多半會有一些親衛部隊隨身保護,所以固然他他算是蕭問之弟子中武功最好的,卻與現在的普宗有十分巨大的差距。
果不其然,普宗順手朝他一揮,趙章甚至都沒有看見他的動作,就被他結實的拳頭打中,因爲是突然遇襲,趙章幾乎沒有任何防禦,直直就往一旁飛了出去。
非罪眼見普宗已經連傷兩人,忍不住衝上前去說道:“回頭吧師弟,如若你不願意待在這,我們也可去其他地方落腳。可如今國難當頭,你若殺死了趙章,帶契丹人攻進來,又哪裏還有少林寺的位子?”
這席話倒是成功讓普宗的身形頓了頓,神情悲哀的說道:“你替他們考慮,他們又何嘗替我們考慮過?”
“你說契丹人攻入便沒有少林寺的位子,可如今在這些狗官的治理下,少林寺成了什麼模樣?你說啊!”
這點非罪的確無話可說,現實擺在兩人面前,少林寺已經毀了,只是非罪不願自己的國家也跟着毀滅罷了。
普宗也許是明白了非罪的私心,也興許只是突然對這一切失望了。他轉過頭,看着被自己打倒在地上的趙章,細聲說。
“你走吧。我不殺你,可趙章,我卻不願讓他活着。”
這句話說的雖輕,卻清楚的傳進了所有人的耳裏。那些原本被普宗震懾而不敢行動的其他將士一聽他這麼說,登時通通大聲吼了起來。
“惡賊!休要傷我們將軍!”他們說着,剩餘兩三人擋在了趙章身前。同時,這裏的動靜又引來了新的一批將士,他們一見主帥躺在地上,紛紛二話不說,拔起配刀就往普宗衝去。
“不要!”
非罪來不及叫住那些人,只見隨即周圍彷彿漫出了一片紅色的霧氣,那些向普宗衝去的士兵們還來不及摸到普宗一片衣角,便又紛紛倒下了。
一陣混亂中,非罪已經不知道究竟來了多少人,而普宗又殺了多少人,他只知道周圍的一片都染成了鮮紅色,土地泥濘着,是被鮮血泡軟的。
如海終於在這陣衝突接近尾聲時來到,他睜大了眼睛,看着一身是血的普宗。他覺得自己好像總是看見這樣的普宗,在保護他們抵擋契丹人時,在那個夜裏,一馬當先出去迎敵時,還有少林日覆滅那天,他的血跟祖覺大師融在了一起。
他眼中的驚恐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哀憐。他定定的朝着被屍體圍在了中央的普宗走去。
“你要做什麼?”普宗自然早已察覺到如海的腳步,可他並沒有回頭,仍然是背對着,像似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如今的這張面孔般。
隨着如海一步步靠近普宗,最後在距離他一步之遙前停下。
“師兄,你追尋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他這話問的蹊蹺,連普宗怪異的微微側首看着他。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如海的目光看着那對鮮紅色的眼瞳,沒有一點退縮的,“你想要的是建立在一片殺戮與血海之中的少林寺,還是我們記憶中的那個少林寺?”
他的話恍如一記警鐘,瞬間敲醒了普宗此刻有些混沌的腦袋,只聽他喃喃自語道︰“我要的是什麼……”呢喃的聲音隨之越來越大,直到最後一句,普宗幾乎是用嘶吼着吐出了他心中的答案。
“記憶中的少林寺要怎麼回來?被殺死的人可以復活嗎?除了這般,我還能做什麼?”他說着完全轉過身來看着普宗,口氣憤恨的,“他們毀了我的家園,而你們卻還希望我寬恕嗎?”
如海剛開口想回答,普宗卻一反剛纔的狀態,揮拳往如海胸口打去。如海一時不察,便與趙章一般,被打的飛了出去。
非罪見狀,連忙奔到他身邊,扶起了撲在地上的如海。
“如海!如海!”
說也奇怪,明明是與趙章一樣被打得飛了出去,如海卻不像趙章那樣躺在地上失去了意識。
相反的,在非罪一衝向他,將他的上半身扶起時,他便順着他的力道站起了身,就像沒事情一般,既沒有吐血,也沒有看見哪裏象是受了傷。
他很快又移動步伐向普宗走去,不顧非罪企圖阻止他的眼神,他看着普宗向着自己的那對眼睛,又一次,一步步的向他靠近。
普宗大約也有些驚訝,雖然打如海時他的確刻意減輕了幾分力道,但是怎麼說也不可能是這番完全無事的模樣。
不知怎麼,這時不斷朝他走來的如海竟然顯得有些可怕,即使他的身高還不比自己高,身上的肌肉也不比自己結實,可普宗卻不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
“你究竟還想做什麼?我已經回不了頭了,你不要再來妨礙我!”
如海並不因爲普宗的動搖而停下,他仍然繼續往前走,並且定定地看着他。就象是希望透過那堅定的眼神,讓普宗瞭解自己的想法一般。
不過,等不到如海讓普宗理解,也沒等到普宗向他投降,蕭問之便提着他的刀,打斷了他們。
普宗聽見刀鋒破風而來時,蕭問之的刀已經到了普宗的背後,然後便是陳悶的砍擊聲,還有刀鋒切入肌理的手感。
蕭問之的神情凝重,眼神如同鷹隼般銳利,而這神情也同時映在了普宗與如海眼裏。如海還來不及辨認出蕭問之臉上的神色究竟代表着什麼,普宗笑出了聲來。
“你以爲這樣就可以殺掉我?”
普宗的背上流着鮮血,笑聲卻越來越大。如海與蕭問之兩人見狀,目光都象是凝結了一般,死死的定在了普宗臉上。
蕭問之感覺到自己的刀鋒的確砍入了他的肌理,但是就停在那一層表皮之上,再也無法深入下去。無論他怎麼在刀上施加壓力,刀鋒都不曾再下沉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