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寒劍江湖 >第799章 俠客隱(22)
    筵席之間,衆人紛紛向龍後銘、柳如雪、若雲等人道喜。若雲聽着一連串甚麼百年好合、宜室宜家等賀詞,雖是素來穩重,此時也是思潮起伏,又喜又羞,滿腹心事。

    待得筵席結束、衆人散去,若雲只是躲在閨房之中不肯出來,斜臥牀上胡里胡塗地想象着未來的生活。

    柳如雪心知這是女兒家的羞赧,一笑置之,仍和龍後銘一同置辦明日婚禮所需之物,若風也在一旁七手八腳的幫忙。

    唯若雨見姊姊喫飯時心不在焉,臉上神情變換不斷,大感興趣,心道:“姊姊明天就要嫁出去啦,不知她在想些甚麼?”看姊姊把自己關在房內良久,不禁緩緩走近,敲了敲門。

    只聽若雲聲音說道:“是誰?”

    若雨不答,徑自推門而入。若雨見姊姊橫臥向內,揹着對自己,問道:“姊姊,你在想甚麼?”

    若雲聽她聲音,佯怒道:“就知道是你。只有你纔會這樣直闖進來。”

    若雨笑道:“姊姊別生氣嘛!你問我是誰,我就現身給你看啊!”

    若雲噗哧一聲,輕輕笑了出來,道:“你就愛狡辯。”坐起身來,向妹妹微微一笑。

    若雨看見姊姊溫柔的樣子,不覺想起:“姊姊明天就要出嫁了,不知新郎會待她怎樣?日後這房間就要空下來了,我要再找姊姊,也沒法這麼方便了。”心下黯然,默默不語。

    若雲見妹妹神色鬱郁,只道她擔心自己仍在生氣,忙尋個話題道:“對了,適才我在想未來的新生活。這次結婚,是爹爹媽媽一手策劃的,只聽媽媽說這人和爹爹一樣,是個狀元,實在門當戶對等等。我卻不知這人相貌俊也不俊,也不知他個性到底如何,又不知他會不會真心待我……”

    若雨插口道:“說來爹爹媽媽也真怪,明明是姊姊你要出嫁,爲甚麼不是你自己去挑老公呢?”

    若雲微笑道:“你這說法才奇怪了,自來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自己挑的道理?爹爹媽媽用心找了許久,問過親戚說法、探過街坊意見,我還有甚麼不滿意的呢?”

    若雨道:“我就是不滿意。到時候我一定要自己挑。”

    若雲笑道:“你還久的很呢!別說這等大話。”

    若雨噘起嘴兒,道:“我怎麼說大話了,東漢時期,孟光說要嫁給梁鴻,這梁鴻就真的娶她了啊!”

    若雲道:“這兩個人是誰啊?”若雨抿嘴笑道:“姊姊你就只顧練武。這是成語舉案齊眉的典故啊!”便將這故事略略說了一遍。說那梁鴻如何賢能,孟氏如何說自己非他不嫁,梁鴻又如何娶了孟氏,又如何告訴孟氏自己的理想,如何爲其取名孟光,又如何二人一同歸隱、相敬如賓等等。

    若雲聽完嘆道:“這等夫妻,也不是平凡人能做到的啊!”

    若雨抿嘴笑道:“我偏不是平凡人。”

    若雲微笑道:“你少妄想了,這等故事也是千百年也纔有一次,不然怎麼會被記下來?你還不是在書上看到的。”

    若雨笑道:“不是,是孔伯伯說給我聽的!”

    若雲道:“孔伯伯?喔,你是說那個說書人?”

    若雨道:“是啊!我天天去聽他說書,已經跟他變好朋友了,他上臺前下臺後有空的話,就會和我閒聊。”這說書人乃是在三年前來到此處,但若雨投入聽書的模樣自小未變,是以新的說書人仍然與她交好。

    若雲道:“話說你今天怎麼沒去?”

    若雨笑道:“跟我姊姊聊天啊!”

    若雲道:“你去罷!叫那伯伯再講些夫妻的故事,回來講給我聽。”

    若雨笑道:“姊姊也要開始幻想啦!那我去咯?”

    若雲道:“去罷,注意安全。”

    若雨笑嘻嘻道:“沒甚麼好擔心的!”攜了背囊旗子便出門去了。

    那說書人名作孔向儒,其名雖甚有書香氣息,神情面貌卻甚堅毅,倒似個百折不撓的江湖好漢。這一日他尚在後臺看些閒書,只見忘年交龍若雨又奔了過來,心頭大喜,放下手中書本,笑道:“好啊,你來啦!”

    若雨道:“孔伯伯,你能不能講些恩愛夫妻的故事給我聽?”

    孔向儒笑道:“小小年紀就要聽這等故事?”

    若雨道:“纔不是呢!是我姊姊要聽的。”

    孔向儒笑道:“伯伯鬧你的,這附近哪個人不曉得先龍第正在大辦喜事?你姊姊也真有趣,居然會叫你來問我。”便隨口說了幾個給若雨聽。這一說便是大半個時辰,直教若雨聽得臉紅心跳、心醉神馳,想象着未來的美好郎君。

    孔向儒見她聽得入神,不禁微微一笑,待到一個段落,道:“好啦,這些應該夠你們姊妹倆胡思亂想了,時候不早,我該上臺了,你到前邊等我罷。”若雨應諾,到了第一排左首站定,滿心歡喜的等着孔向儒出來。

    這一日是接續昨日所說那“武王伐紂”的故事。三年間若雨雖已聽過二遍,仍是興致一絲未減,臉上神情時時隨着故事情節變化。

    孔向儒口沫橫飛地說着紂王如何酒池肉林,剝削民膏,又說着周武王如何爲了保護賢者膠鬲之命,要人馬在泥濘中前行,然後說到紂王出戰之時,軍隊毫無一人肯爲其作戰,紛紛倒戈,只聽得衆人血脈賁張,高聲叫好。待衆人呼聲稍停,孔向儒方要開口繼續說下去,遙遙一聲“好!”尤其響亮,遠遠的傳了過來,震得人人耳鼓嗡嗡作響。

    孔向儒停了一停,向那聲音望去。只見一條大漢大踏步而來。這人面色黝黑,眉粗嘴闊,身穿一襲烈焰般惹眼的紅袍,腰間插了一對金斧,肩上扛了一人,瞧不清是死是活。若雨雖也回頭望去,視線被人叢擋住,卻是甚麼也瞧不見。

    那大漢見衆人眼光瞧着自己,道:“繼續啊!怎麼不說了?”

    孔向儒定了定神,又說了一盞茶時分,纔將這節故事說完,取出皮囊討賞。

    若雨放了一錠銀子給他,孔向儒知道拒而不收,若雨反而不喜,加上知道她家境富裕,也就微笑接下。

    那紅衣漢子一直未曾離開,站在人叢之後,冷冷的瞧着孔向儒討賞。人羣漸漸散去,若雨瞧着孔向儒漸漸走到戲臺的右首,只待他一會迴轉,便要同他至後臺聊天。待孔向儒在臺前來回走了一遍,又到自己身前時,心中大喜,就要躍上戲臺,那紅衣漢子卻大步走來,冷冷道:“筆墨書生,你可還記得我麼?”

    孔向儒臉色一沉,卻不答話,將收得的銀兩銅錢緩緩收入囊中。

    那紅衣漢子冷笑一聲,說道:“你當真以爲在這扮個縮頭烏龜,便能翻出我們的手掌心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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