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寒劍江湖 >第912章 俠客隱(134)
    成克玖冷笑道:“瞧不出你年紀輕輕,倒有兩把刷子,竟將我心事瞧得如此透徹。既然如此,那我更是非殺你不可了,何況你本來不義,便是殺你,你也該當死而無怨。”楊少恆長長一嘆,道:“之隱!”

    文之隱本來聽了二人言語,心頭一片混亂,一聽見楊少恆呼喚自己,忙應道:“是!”又連忙向成克玖作揖道:“前輩,我先接你高招。”

    楊少恆道:“誰教你打鬥?把雪華經拿給成老前輩。”文之隱一驚,卻是不敢動作,楊少恆道:“快去!”文之隱不敢違拗,只有將雪華經恭謹遞過。

    成克玖冷笑道:“想憑這個贖你性命是不是?我本來就是無論如何都要得到此書,你這買賣我可不作。”

    楊少恆緩緩搖了搖頭,說道:“前輩,先父傷您兒子兒媳,實在下手太重,我長時聽知此事,良心不安,父債子還,我在此將這雪華經作爲賠禮,跟您鄭重道歉。”說着便跪下地去,一連磕了十個響頭。

    成克玖微微一驚,隨即恢復原本神色,冷眼看着,哼道:“幹甚麼?要饒你性命,那是休想!”

    楊少恆仍自跪伏不起,道:“我向您道歉賠罪,只是消我父子罪業,要是您仍決意爲子復仇,儘管將我的性命取去就是,絕不敢要前輩免我死罪。唯一斗膽向前輩求懇一事。”成克玖哼道:“何事?”

    楊少恆緩緩說道:“晚輩只求前輩取了雪華經後,能憑其中武功,屢行善舉,再不濫傷無辜,好消我父子罪業。”成克玖慍道:“你一再拿我消遣,究竟有何目的?”

    楊少恆嘆道:“經我月餘查訪,前輩的外號所以橫行,全是在先父傷您兒子兒媳之後,我知前輩您本來不是這等樣人,只盼您能瞧在我這一點心意之上,原宥我父子昔時過錯。”成克玖雙眸一亮,數十年來的跑馬燈忽然在眼前呼嘯而過。

    成展怒道:“姓楊的!你父親殺我父母,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此刻還有甚麼話好說?你我本來同輩,我今日就找你報這父母之仇,瞧瞧是誰的本事高些!”

    楊少恆站起身來,一揖到底,道:“成兄弟,冤家宜解不宜結,如今我也不必和你動手,只要你師徒祖孫三人從此棄惡向善,我立刻將我性命雙手奉上。”成展大怒,喝道:“你這傢伙,憑甚麼說我是惡?你連父母之仇也不敢報,卻來向我爺爺哀哀乞憐,還兀自失了節操,你怎麼不先好好檢討你自己,卻裝得一副聖人模樣,還來向我們講甚麼道理?”

    楊少恆雙目含淚,擡頭望天,道:“我不是不敢報仇。先父先母本是爲了他們對我的虧欠自刎而死,要報父母之仇,我只能責備自己。我日日夜夜都在檢討自己,哪敢向三位講述道理?方纔的話,如有冒犯得罪,我再此再次致歉。”說着又是深深一揖。

    成展怒氣尚自不息,正待再辯,卻見文之隱站了出來,喝道:“你祖父漠北一狼的外號,還不是從他濫殺無辜而來?我表哥好言相勸,你卻把言語說得這樣過分,你不慚愧麼?我與他是表兄弟之親,和你也是同輩,你要報仇,儘管衝着我來好了!”楊少恆喝道:“之隱!我不是命你不可說話麼?”

    文之隱道:“可是大師,他們把你說得如此……如此……”楊少恆道:“冤冤相報何時了?既然勸說不成,那也是我贖不起這等罪業,你不可再多傷無辜。”

    成克玖向文之隱瞥了一眼,道:“小子,你過來。”

    文之隱微一躊躇,向楊少恆望了一眼,卻忽見他神情激盪,似有喜意,對己道:“過去無妨。”便依言走了過去。

    成克玖道:“手伸出來,我探你脈搏。”文之隱微覺害怕,又向楊少恆望了一眼,卻見楊少恆一揖到底,辭謝道:“前輩若能聽進晚輩言語,那是再好不過,卻不敢勞動前輩大駕。”

    成克玖斜睨於他,道:“你到底是哪裏生來的這一股脾氣,竟敢不要性命?哼,我饒人也要饒得澈底。”又對文之隱沉聲喝道:“手伸出來!”

    文之隱聽楊少恆言語之間,似已對成克玖全無敵意,便將右手伸出。成克玖一探他脈搏,道:“奇怪,奇怪,小鬼,你年紀輕輕,體內如何能有這許多內力?”

    文之隱道:“是大師輸給我的。”成克玖道:“大師?你是指他麼?”說着伸手指着楊少恆。文之隱道:“是。”

    成克玖一聲冷笑,身形一晃,扣住楊少恆手腕,微一沉吟,冷笑道:“原來是你自己救了自己性命。你內傷如此沉重,便是以我八十年來的功夫也無法治癒,本來決計是活不成的,不過要是加上這小子……”文之隱一聽大喜,道:“大師,這是真的麼?”楊少恆淡淡一笑,作了一揖,道:“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成展惱道:“師父!這人與我們……”成克玖打斷道:“這人怎樣?他父親傷你父母之時,他只怕連十歲也不到,這事與他有甚麼干連?他爲了他父親都向我磕頭賠罪了,你還想拿人家怎樣?”

    成展不服,道:“師父,這人行止不端,你怎……”成克玖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唉,你以爲你爹爹當真是個正人君子麼?他傷了這人父親之徒,下手的確重了一些,否則別人又豈會主動惹來?這件事都已經過了三十年,咱們還放在心上幹甚麼?要不是他一言點醒,我也不知我實在是太看不開了。”

    楊少恆一聽,大是感激涕零,道:“多謝前輩原諒我父子過錯。其實先父武功尚不止於雪華經,爲感謝前輩知遇之恩,一會拿出來與前輩分享如何?”

    成克玖微微一笑,道:“先治你內傷再說罷,小子,這裏有沒有甚麼不錯的所在?要是在這裏醫,我看還沒醫完就冷死了。”文之隱道:“也許可以到師父的茗玉。”成克玖道:“你師父在裏面麼?”文之隱眼眶微潤,道:“先師……先師三月前與你僵持過後,已而大去。”

    成克玖一驚,嘆道:“以你師父武功,我那一點微末道行理當傷不到她,定是因我說話太重……唉,她必然是聽完我的話,自己不想活的啊!”不禁瞥了楊少恆一眼,嘆道:“金刀武氏轟轟烈烈一生,不料卻也必須算在我的帳上。”文之隱想起師父養育之恩,不覺又落下淚來。

    五人一齊下山,又遇茗玉衆徒,文之隱道:“成前輩已與我們化敵爲友,諸位不用擔心,眼下我和成前輩要治我表兄內傷,諸位可各自練功。”衆人一聽,均是大喜。

    楊少恆一瞥眼間不見若雨,大喫一驚,急問道:“若雨去哪裏了?”衆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均是不敢答腔,楊少恆急問道:“她是不是偷偷上山,然後急急奔下山去了?陳師妹,快告訴我!”

    陳和苓微一躊躇,低聲道:“是。”楊少恆大驚,一大口鮮血登時從口中噴出,文之隱一驚,連忙扶住,叫道:“大師!”成克玖道:“不好,他要是再噴血,神仙也治不活他。”伸手點他數處穴道,對文之隱道:“小子,那輛很氣派的車子呢?還不快推下來!”文之隱忙道:“是!”趕緊推了四輪車下來,將楊少恆扶上座位。

    成克玖道:“那個叫若雨的,便是我在少林寺擒住的女孩子?”文之隱道:“是。”心中暗想:“雨兒妹爲何奔下山去?難道他們方纔言語是指……而雨兒妹悄悄聽見了?不可能的,大師怎麼可能做下這種事?”又聽成克玖冷笑一聲,自語道:“怪我隨便揭人瘡疤,竟鬧出了這等事來……”突提聲說道:“展兒,阿易,去想法把那女孩捉回來,捉到後立刻點住穴道。”二人應道:“是。”文之隱忙道:“別動粗,記得告訴她我們已化敵爲友。”阿易道:“好。”二人快步下山而去。

    成克玖道:“小子,你到底叫甚麼名字,說來給爺爺聽聽。”文之隱道:“晚輩姓文名之隱。”成克玖道:“好!我瞧你竟敢嗆我徒兒,膽氣倒也不錯,一會我便教你療傷之法,快帶路。”文之隱喜道:“多謝前輩救命之恩!”正待拜下,成克玖淡淡一笑,伸手扶住,道:“不必了,我傷你師父,心中過意不去,別再對我行禮。”文之隱一聽,又是難過又是感慨,應道:“是。”

    成克玖道:“令師尊仙去以後,是這姓楊的作了掌門?”文之隱道:“先師將掌門之位傳給了我。”成克玖道:“原來如此。”

    說話之間,二人已攜同楊少恆入了茗玉,成克玖道:“我年輕時所學甚雜,幸好對醫道也稍有涉獵,依我所見,我們需要整整七日時光,你這掌門人有甚麼要吩咐的,現在趕快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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