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寒劍江湖 >第1116章 六道(11)
    凌婧兒悚然變色,驚詫道:“莫非是五毒教的人?”

    袁少風苦笑道:“不錯,五毒教作風果斷,殺人不眨眼,一旦認爲其有威脅,絕不放過。這人潛伏許久,就是擔心白瑄會背叛他們。”

    凌婧兒嘆道:“眼下我中了毒,只會拖累你們,不若我在此與你分別,你前去唐家,我快馬一鞭返回六道門,倘若蒼天有眼,我或許有機會可救。”

    袁少風雙目凝視,微微一笑道:“五毒教的凝血丸,六道門可拿它沒轍,你沒聽過解鈴還須繫鈴人嗎?你何必捨近求遠,徒增困擾呢?”

    凌婧兒不解道:“此話何意?”

    袁少風指了指白瑄的屍身,淡然道:“這凝血丸毒性猛烈,僅有十二時辰可活,你是她手中最大的籌碼,倘若因意外死去,那她豈不『身無分文』了?她敢對你下這種毒,身上必然帶着解藥,以備不時之需。”

    凌婧兒聽到解藥二字,心中大喜,忙道:“真的嗎?”

    袁少風點了點頭,走上前去,雙手一探,稍作摸索,旋即從懷中取出一隻小瓶子,上頭篆字寫着凝血丸解藥。凌婧兒雙目一閃,心中雀躍不已,趕忙上前搶過小瓶子,彷彿溺水之人握住漂木一般。

    只是正當她打開瓶蓋,打算服下之際,袁少風卻說道:“你若喫下去,那真是必死無疑,就算大羅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了。”

    凌婧兒杏眼一睜,納悶道:“這是爲何?”

    袁少風將瓶子取過來,扔到地上,若無其事道:“因爲那根本不是解藥,而是毒藥。”話音甫落,他又解下白瑄脖子上掛着的香包,從裏頭摸出一顆藥丸,笑道:“這纔是解藥。”

    凌婧兒既驚又疑道:“你怎麼知道?”

    袁少風笑了笑道:“五毒教做事向來謹慎,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一定會告訴她用毒的方法和技巧,你真的認爲她會把解藥寫得明明白白,好教別人知道嗎?”他捏着那顆從香包取出的藥丸,輕聞了一下,笑道:“算你運氣好,我曾研究過凝血丸,所以知道這是解藥。”

    凌婧兒不免擔憂之色,問道:“你確定嗎?”

    袁少風聳了聳胳膊道:“反正你若不喫,橫豎也是死,拼一拼有何不可?”

    凌婧兒心念閃動,仔細一想,眼前現況確實如他所言不容遲疑。她接過藥丸,一口吞下,盞茶工夫不到,藥效便開始發作。她忽感身子清爽暢快,體內積毒似是晚如撥雲見日般逐漸散去,經血活絡,神采奕奕。

    柳青青埋好白瑄的屍首,立好木碑,已是夕陽晚霞。袁少風稍作思索,決定返回破廟,至少有個遮雨的地方也好。孰料凌婧兒因曾在那裏被擄,說什麼也不肯回去,無奈之下,他們只得強行下山。

    幸好上天對他們不薄,斜照的殘陽之下,天邊雁影橫飛,順勢帶來一道好消息。凌婧兒擡頭望着飛雁,瞧見不遠處一縷裊裊炊煙,飯香輕飄而來,儼然附近有人。

    三人飛身而掠,來到升煙之處,但見一個草屋出現在面前。凌婧兒保持警戒,率先入門,裏頭住着一對老夫妻,看上去白髮蒼蒼,駝背彎腰,臉上皺紋密密麻麻,就像一團被揉皺的草紙,飽經風雨,歷經滄桑。

    佝僂老者轉動眼珠,瞧了他們三人一眼,愕然片晌,旋即向後退開,宛若驚弓之鳥。凌婧兒趕忙解釋道:“老先生別怕,我們只是路過此地,恰巧想找個遮陽避雨之處,不知你們是否有空房,就算睡在地鋪上也沒關係。”

    佝僂老者打量了一下,面色數變,驚惶失措道:“你們是鬼差吧?”

    袁少風心中一動,暗歎了口氣,忽覺這稱呼有些親切和懷念。

    六道門主要負責追捕武林惡人,經常因抓捕犯人途中產生爭執,將犯人就地正法。在一般人眼中,他們就好似冥界的鬼差,所到之處,宛若勾魂索命。

    凌婧兒連忙緩頰道:“我們只住一宿,天亮便離去,還請行個方便。”

    白衣老嫗看了過來,點頭道:“唉,這荒郊野外杳無人煙,你們也無處可去,我們這只是一間小草屋,若你們不嫌棄就住下吧!”

    凌婧兒聞言大喜,柳青青或許是因白瑄之死,打擊甚大,有些疑神疑鬼,忍不住道:“這地方這麼偏僻,交通不便,又有山賊出沒,兩位怎會選擇住在這裏?”

    佝僂老者露出一口缺牙,不以爲意笑道:“我兩口子都老了,一腳早已踏入棺材,這草屋如此簡陋,我們家也沒有什麼錢,就連山賊也看不上這裏。”

    柳青青想了想,確實如此,山賊說穿了不過是搶錢搶女人,這兒什麼都沒有,若自己是山賊也不會來此,就算真遇到了,也沒必要殺了他們。

    凌婧兒白了柳青青一眼,似乎在怪罪她不該懷疑別人,旋即轉過身來,朝老人施禮道謝。便在這時,袁少風心頭一顫,猛地回過頭去,望向屋外樹林裏的一處。

    袁少風感受到一股殺意,十分強烈,此人定是絕頂高手。不光如此,這股殺意十分熟悉,就在不久前,他也感受過這股冰冷的殺意。

    袁少風心中暗驚,不錯,這人就是殺了白瑄的人。

    袁少風不動聲色,看向柳青青和凌婧兒,搪塞道:“我想四處去晃晃。”不等兩人問話,他身形一晃,宛若箭矢般射出數丈,直奔殺意來源。

    對方似乎另有所圖,他雖也施展輕功,與袁少風在樹梢上較勁,但卻沒有刻意拉開距離,反而象是在引領他一般。

    袁少風驚覺有異,頓下身形,氣聚丹田,喊道:“閣下是何人,爲何不敢現身?”因爲催動內力的關係,區區幾個字聽來鏗鏘有力,渾厚沉穩,環繞四周,彷彿空谷迴音一般。

    片晌之後,一個聲音飄忽不定,似男像女,從四面八方傳來道:“真不愧是絕影袁少風,輕功一絕,膽識過人,無怪乎五毒教對你如此忌憚。”

    袁少風心中大驚,知道他本名,又知道他曾被江湖人稱絕影,此人必與他有所相識,再不然就是曾翻閱過他的事蹟。袁少風皺眉道:“你是何人?”

    那人似笑非笑地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你遇到每一個人,難道都要捱個問他們究竟是誰嗎?”

    袁少風微微一笑道:“若是不相關之人,那倒無妨,但你在我面前殺了白瑄,我總該好奇你究竟是什麼人,又位何而來吧?”

    那人淡然道:“白瑄是你什麼人,她死不死,又與你有何關?”

    袁少風嘆了口氣道:“任何人死在我面前,我都會在意,只因你殺她的速度快如閃電,可怕駭人,倘若你要殺的人是我,那我豈非危險了?”

    那人頓了頓,旋即大笑數聲,笑聲渾厚低沉,迴盪在樹林之間。他一字字道:“你又不着在我面前示弱,我那一招若能殺你,死的人就不會是白瑄。白瑄之所以死,是因爲你根本不知道我要殺她,如果你知道,那當時她便不死。”

    袁少風雙手負後,微笑道:“你好像對我很有自信?”

    那人冷冷道:“當年五毒教就是低估了你,纔會一棋錯着,滿盤俱輸。同樣的過錯,五毒教是不會再犯,也不允許再犯。”

    袁少風問道:“所以你承認你是五毒教的人?”

    那人停頓片晌,似是不打算迴應他,話鋒一轉,問道:“你已被關了三十年,再三十年又有何妨,爲何你要在此刻出來?”

    袁少風笑了笑道:“我現在出來,難道會影響到你嗎?”

    那人不悅道:“你不該出來的,你若不出來,我們有可能是朋友,而不是敵人。”

    袁少風面色一沉,沉聲道:“我的朋友很多,但沒有一個朋友,會在我要問話的時候,搶在我面前把那個人殺死。”

    那人冰冷地道:“你說什麼也要阻礙我嗎?”

    袁少風嘆道:“你早該知道答案,又何必多此一問,你把我引來這裏,不正是想爲此做出了斷嗎?”

    那人爲之愕然,旋又大笑道:“哈哈,你該不會以爲我要在這裏與你動手吧?”

    袁少風困惑道:“難道不是嗎?”

    那人語氣平靜地道:“我說過了,倘若能殺了你,死的人就不該是白瑄。而且,你也早就知道我殺不死你,否則你不會跟我過來。”

    袁少風氣定神閒道:“我還沒自負到那地步,我若打不贏你,大不了就逃跑。別看我這樣,我對我的腳還是有些自信,至少比一般人還多。”

    那人又是一陣長笑道:“堂堂的絕影,人稱來無蹤,去無影,輕功天下一絕,如今卻只用來逃跑,未免令人不勝唏噓。”

    袁少風悽然一笑道:“有時候比起殺人,成功逃走,更令人雀躍。”倏忽間,他心念一閃,突地問道:“你既不想與我動手,又爲何要引我來此處?”

    那人聲音突轉冰冷,語氣透出一絲殘酷和得意,訕笑道:“正因爲我殺不死你,所以纔要把你引過來,這樣一來,你便無法阻止某些事情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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