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個在交番所做筆錄的女人。
女人時不時扶一下自己的金絲眼鏡,搖曳的步子像一隻孔雀。
“久野校長。”不時周圍有其他離校的老師對她打着招呼。
那女人姿態看上去有些目中無人,只顧走自己的路,只有在周圍其他老師對她打招呼時,才微微偏頭頷首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女人出了校門正在朝校外的停車場走去。
裏堂打了個哈欠繼續盯着校門。
離放學也就不到半小時了,聽珂珂醬說黑沢鏡班上最後一節課是體育,他又不參加社團活動,不排除有早退的可能。
就在此時,裏堂發現樹下的相岸夫不知何時從花壇上站起來了。
此時正在剝手中包裹着“棍棒”的布條,一圈一圈的布條脫落下來。
裏堂打哈欠的動作突然怔住,他的目光也被凍結住。
隨着最後一點布條脫落,一把沒有刀鞘的武士刀露出猙獰的光澤。
他要幹什麼?
說實話,直到此刻裏堂原野還是有點蒙。
直到他看到相岸夫做出個標準的持刀衝鋒的起手式,邁着矯健的步子奔向那個女人,裏堂原野的心臟才如同鼓槌一樣,砰砰劇烈跳動起來。
裏堂艱難的嚥了口唾沫,身體不自覺的後仰,深深吸了一口氣後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相岸夫的步子快到不可思議,看上去完全不像穿着木屐在行動。
只是一秒鐘,他就從樹下的蔭庇中完全衝出,如同衝破黑暗囚籠的惡虎。
雪亮的刀身一寸一寸的被陽光掃過,反射出的刺眼光輝讓裏堂平下意識眯住雙眼。
“大櫻島帝國萬歲!”相岸夫嘴中大聲喊着意義不明的話,卻足以驚動周圍所有人。
久野惠子聞聲轉頭的時候,相岸夫已經離她只有三米遠了。
“啊!”久野驚懼的尖叫比相岸夫的聲音尖了不止50分貝。
本能之下,她一邊尖叫,一邊轉身逃跑。
但穿着高跟鞋的她,別說跑過猛虎,甚至連鴨子都趕不上。
噗嗤。
刀身入肉的聲音雖然細微,但卻實實在在的直接從在場每個人腦中響起。
久野緩緩低下頭,嘴巴嚅動着看着自己肚子上長出的滴血刀尖,雙腿也不知道是因爲是害怕還是受傷,不停劇烈的打着擺。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周圍的尖叫聲像是瘟疫一樣由近及遠的傳染出去。
校門口的年輕保安手中握着膠皮棍,卻不敢向前走一步。
他的身體不受控制的發抖,腳步緩緩後退,直至後背撞在傳達室的牆上,手中的短棍再也握不住,直挺挺的掉落在地上。
保安整個身體順着牆緩緩癱了下去,一屁股坐到地上後,才連滾帶爬的轉身朝學校深處跑去。
“殺人啦!”
“報警!”
“快報警啊!”
裏堂呼哧呼哧的大口喘着氣,胸口不停起伏。
明明身處陽光之下,他卻覺得自己的身體從腳尖涼到了腦門,恐懼像一隻手一樣緊緊的攥住了他的心臟。
裏堂見過極道幫派火併,兩幫都很有分寸的拿着球棍,鐵棒之類的鈍器,而不是銳器。
一場仗幹下來,彼此都頭破血流。
有傷殘,幾天後裏堂甚至得知,有人重傷意外去世。
裏堂得知那消息時,心中雖有感慨,但波瀾不大。
就是見過的那次極道火併,都比不了。
這是他第一次目擊直接殺人。
毫無花哨的直接殺人,而不是意外殺人。
那柄武士刀,本身就是爲殺人而生。
一切發生在一瞬。
人的生命如同落花般凋零。
相岸夫那張蒼老的連從始至終冰冷到極致,那表情似乎不停的再告訴裏堂。
對方殺人的心態跟碾死一隻螞蟻似乎沒什麼區別。
周圍的人別說見義勇爲了,就連一個敢往相岸夫方向邁出一步的人都沒有。
入目所及之處,所有人都在後退。
或驚恐、或慌張、有的拔腿就跑。
有膽大的行人在馬路對面掏出手機開始拍視頻,但貓着腰的身體緊繃着,隨時做好了逃跑的準備。
裏堂下意識也想後退,但他覺得自己不是那種懦夫。
但腳步怎麼也沒法往前邁出一步。
用漫畫裏的話說,就好像被殺氣鎮住了似的。
於是他就像一尊石像一樣,杵在了原地,成爲了被周圍所有人無視掉的背景板。
噗——
相岸夫拔出了從久野後腰插進去的刀,帶起一抹血花。
久野倒在地面,身體像是蠕動的毛蟲,費力的翻轉過身體,金絲眼鏡掉落在地也沒辦法管顧,只是使勁捂着自己腹部的刀洞。
但鮮血卻怎麼捂也捂不住,正涓涓的往外冒。
“別殺我......”
“別殺我,相、岸老師......別殺我。”
“我錯了,都是我的錯。”
久野帶着顫音的聲音充滿卑微的哀求,感受着漸漸失去力氣的身體,久野的驚懼都帶上了哭腔。
相岸夫只是輕輕夾起手肘,用袖子擦了擦刀上的鮮血,冰冷而蒼老的聲音不像活物,而是惡鬼唱起了歌。
“區區一女人,不在家相夫教子,出來拋頭露面也就罷了,還管到我頭上了。”
“我要用你們這些蛀蟲的鮮血,喚起櫻島帝國的血性。”
“你們不配教育櫻島的男兒。”
“櫻島必然毀於你們之手!”
相岸夫一番話閉,就將鋒利的長刀抵在了久野纖細的脖子上。
“永別了,久野惠子。”相岸夫低啞道。
長刀審判了久野的命運,久野瞳孔緩緩瞪大。
她毫不懷疑,下一刻相岸夫手中抽走的武士刀,就會割斷她的喉管。
然而,這次審判卻被一陣破風聲打斷。
砰!
砸中相岸夫腦袋的是一個棒球。
棒球砸在他臉上,只是讓他殭屍般的腦袋微微晃了晃。
他的身體依舊紋絲不動,手中長刀依舊抵在久野的脖子上。
相岸夫那張惡鬼般的臉像人偶一樣,緩緩轉向校門口棒球擲來的方向。
一個造型奇異的少年站在校門口,手中帶着守門員的手套,四肢關節帶着護具,頭上帶着自行車頭盔,手中持着一根還沒來得及撕下標籤的棒球棍。
說實話,這造型看上去確實有點滑稽,像是變身到一半的假面超人。
棒球在地上彈了彈,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投擲物吸引了過去。
假面超人說話了。
“相岸夫,在對女人動手之前,是不是要問問在場的男人答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