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他來江北待過一段時間。
他的原話是職業調動。但江苑不知道兩地相隔這麼遠,爲什麼能調到這邊來。
她也沒問。
她讓他先坐一會,進到浴室把頭髮吹乾。再出來的時候,宋邵安已經把蛋糕的盒子拆了。
蛋糕是純奶油的,造型很別緻。
一個小女孩,面貌特徵都有。
甚至連痣的位置都對上了。長了眼睛的人都能認出是江苑。
他見她出來了,於是把蠟燭插上。
三根。
他笑道:“祝我們永遠只有三歲的江苑小朋友生日快樂。”
江苑極輕的眨了下眼,臉上卻沒有太豐富的表情。
她和他道謝,脣角挑起一道弧度。
“不過,你沒必要過來陪我過這個生日。”
宋邵安說:“正好我有個案子需要過來處理,順路幫你過一個生日。”
這個理由,他用過太多遍。
江苑不蠢,她聽得出來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她不是很理解,人爲什麼要在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上費心費力。
她也不值得。
宋邵安並沒有在這裏留太久,他放下禮物就走了。
江苑開門送他出去。
而後看了眼方几上的禮物盒子。
她沒過去,更沒拆,就這麼放着,沒有去管它。
對她來說,生日是個可有可無的日子。
頂多就是比平時多一塊蛋糕而已。
電視機裏,天氣預報剛結束,受颱風天的影響,市內這幾天都有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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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夢瀾要用電腦考試,借用了一下賀輕舟的電腦。
也不知道她點開了什麼網站,她走了以後,電腦裏多出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安裝包。
賀輕舟簡單的殺了下毒。
看到某個取名爲JY的文件夾時,手裏的鼠標停頓幾秒。
他微皺了下眉,直覺告訴他,這是某個名字的縮寫。
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點開。
是幾段視頻,上面有日期標註。
時間跨度很長。
他隨便點開了一個。
鏡頭很晃,拍攝者沒有出鏡,但賀輕舟還是聽出來了。
那是自己的聲音。
四周嘈雜喧鬧,少年的聲音帶幾分興奮與自豪,此時正在觀衆席現場解說。
“今天是2011年,五月十四日,我們苑妹兒第一次上臺演講。她在第五個。”
前四個依次上場,他似乎沒什麼興致,也懶得拍,DV放在腿上,全程只能看到他的腿,以及偶爾入鏡的捧花。
很多種顏色的小雛菊。
到了第五個,他突然興奮起來,重新舉起DV,距離拉近。
他的手在抖,通過鏡頭的顛簸都能感受到,抖動的頻率有多嚇人。
臺上的人都沒緊張,他反而緊張起來。
下一幕,是他去了後臺,那捧小雛菊送給剛卸完妝的江苑。
她與賀輕舟印象中的那個,清冷內向的女生不太一樣。
此時的她,帶點嬰兒肥,看着年齡不大。
“你怎麼來了?”
很淡的笑,但又分明能感受到,她的高興。
少年的聲音清冽,夾雜笑意與寵溺:“當然是來給我們苑妹兒加油的啊。”
她撥弄手中的捧花,低着頭,有點委屈:“又沒拿到名次。”
鏡頭突然放下去了,只能看見大理石的地板。
以及少女白皙筆直的半截小腿,和少年那條深灰色的運動褲。
下一秒,二人之間的距離在鏡頭之中被拉近。
“不管你是第幾名,在我心裏都是第一名。”
她安靜很久,然後才輕聲開口:“賀輕舟,花壓扁了。”
下一段,他入了鏡。
少年一身粉色衛衣,頭髮像被狗啃過一樣,東缺一塊,西缺一塊的。
他聽到了鏡頭之外的笑聲。
是屬於江苑的:“賀輕舟,我都說了,我不會剪頭髮。”
現在的賀輕舟實在想象不出來,那個清冷話少的江苑,也有笑的這麼開心的時候。
他更加想不到,自己居然也會流露出這種表情來。
穿着他最厭惡的顏色,頭髮也被糟蹋的不成樣,卻仍舊用一種,滿含愛意與寵溺的眼神,看着鏡頭。
不,應該是,看着鏡頭後面的拍攝者。
“纔沒有,剪完以後我覺得我都快帥的不成人樣了。”
然後是下一段。
他堆了兩個雪人,一大一小。
還不忘對着鏡頭做介紹:“大的那個呢,是苑妹兒,小的是我。你是老大,你可得罩着我。”
小姑娘的聲音細細軟軟的:“好呀。”
......
他一段一段的往後看,畫面在他腦子裏逐漸變得熟悉起來。
手開始不受控制的顫抖,彷彿染了重疾一般。
頭是突然開始痛的,沒有任何緩衝。
像是在那一瞬間,很多東西一齊鑽進了他的腦子裏。
“賀輕舟,我想變成烏雲,平時飄在天上,累了就變成雨,喜歡哪裏,就降落在哪。”
“那我變成河,不管你掉到哪裏,我都會去接你。”
“如果人能一下子就死掉,該多好。”
“江苑,你是要長命百歲的。我找師父算過,他說你會長命百歲。”
“賀輕舟,你大概不懂,我有多羨慕你。你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可是你被全天下最幸福的人喜歡了,所以你比全天下最幸福的人,還要幸福。”
“賀輕舟,你會忘了我嗎。”
“不會。”
“那如果,你有一天真的忘了呢。”
“我會努力想起來。”
最近這些日子的天氣預報總是時準時不準的,明明前些天說有雨,卻一直不見下。
昨天說今天大晴天,結果到了中午天就陰了。
這會下起了大雨。
小蓮抱着向雲青,給他餵奶。
賀一舟剛接完電話出來,瞥一眼窗外的雨,還不知道多久才停。
她讓小蓮今天把窗戶關嚴實點,露臺上的那些花也多注意點,別讓雨水澆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