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着,洛青笑得一臉沒心沒肺。
但這心裏的苦,卻是半個字都沒法同外人說道的啊。
這自古深宮當中有命活下來的,哪個不是個中翹楚?
要說手上沒沾染過認命,那都是見了鬼了。
這太妃看起來人畜無害,保不齊是個背地裏下黑手的要命夜叉。
洛青非常清楚,自己這點裝瘋賣傻的道行,在這些人面前壓根就不值一提。
可偏偏,除了這裝瘋賣傻以外,她沒半點保命的手段。
說來也慚愧啊!
堂堂京城第一才女,天下第一美人,卻被她這麼一個半吊子出家的體育生給弄得如此不堪。
還真是……
她正在這沉思着,太妃身邊的貼身宮女就從宮門口走了出來。
一瞧見洛青,這宮女欠了欠身子。
“姑娘來了?太妃已經等候多時了,隨老奴來吧。”
洛青擡腳要走,卻被小桃拽住了手。
“小姐……”
瞧着自家丫頭這一臉擔憂的模樣,洛青反手在她的手背上拍了兩下。
“放心好了,不礙事的。”
洛青嘴上這麼說着,但心裏還是有點犯嘀咕。
好在這時,太妃的貼身宮女催促道:“時辰不早了,洛姑娘還是莫要耽擱時辰了。”
洛青收回視線,看向宮女,頷首一笑。
“有勞嬤嬤帶路了。”
“洛姑娘客氣了,還是先隨老奴進來吧。”
老宮女說着,對着洛青擺了個請的手勢。
可也就在這時,洛青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絲不太好的預感。
她下意識的轉身看向了那扇緩緩關上的宮門,眉頭越皺越緊。
而這時,一陣刺骨的秋風吹過,洛青打了個寒顫。
那宮女瞧了眼洛青,淺笑着開口道。
“姑娘的身子弱,這宮牆裏頭不比外面,這風啊,一年四季都在吹着,只是風向不同罷了。”
宮女的兩句話出口,洛青的一顆心涼了半截。
她僵硬的笑着,眼眸一轉。
“那個啥,嬤嬤,我這原本要帶給太妃娘娘的東西落在外面的馬車上了,您要不讓人開個門,我出去拿個東西?”
走在前面帶路的老宮女悶笑了兩聲,直接掐滅了洛青趁機開溜的想法。
“洛姑娘的心思,老奴清楚得很,太妃娘娘這麼多年在這宮裏錦衣玉食,什麼珍奇寶貝沒見過?你就別想着這些彎彎繞繞了,看在小林子的份上,老奴就給姑娘你交個底,你只要不說什麼不該說的,這回啊,就能全須全尾的出去。”
此時的洛青,已經徹底慌了神。
她神情侷促,四肢發涼,後背登時就被冷汗浸透了。
接下來的一路上,她幾乎是同手同腳的挪到了太妃的寢宮門前。
“姑娘在此稍後,老奴進去稟告一聲。”
隨着這位貼身宮女進了屋門,洛青的一顆心,算是徹底的提到了嗓子眼。
她琢磨了一路,也沒能想通究竟是什麼地方出了紕漏。
太妃這次召她進宮,擺明了是來者不善。
如此想着,洛青這一顆心就像是被灌滿了鋼筋混凝土,逐漸沉入了谷底。
轉眼間,一盞茶的功夫過去了。
這屋子裏的人依舊沒有想要讓她進門的意思。
洛青就只能這麼直挺挺的站着,兩條腿像是灌了鉛,身子也不斷的打晃。
就在她即將要撐不住的時候,屋子的門開了,先前帶她進來的那位老宮女對着她展顏一笑,滿臉歉意的說道。
“瞧瞧我這記性,這一轉頭就把姑娘你給忘了,快快進來,這眼看着夜深了,露水重,可別着涼了。”
洛青盯着這位老宮女看了半晌,站在原地,硬是沒挪動一步。
“嬤嬤,這些日子我這身子不爽利,這腿腳有的時候也不聽使喚,還得麻煩嬤嬤容我片刻,緩一緩。”
而就在這時,林又棠突然從門裏走了出來。
他面容清冷,身板挺直,那聲孔雀藍的長袍沒有半分褶皺。
手上的玉扳指在這一刻顯得格外鮮亮。
可他就像是沒看見洛青這麼一個大活人一樣,直接從她身旁擦身而過。
臨走前,他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沉木香,讓洛青有些晃神。
她本能的扭頭撇了一眼,卻很快收回了視線。
想着之前宮裏的傳言,洛青只覺得自己之前的種種猜疑着實可笑。
林又棠娶她,必然也是因爲逼不得已。
不然放着好好的太妃不要,做什麼找她一個已經破了家的可憐蟲?
洛家一不能給他在宮中造勢,二不能在朝堂上一言以蔽之。
他犯得着冒這種奇恥大辱娶妻嗎?!
就算這個死太監當初娶了自己也是爲了噁心人,那他現在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自然是沒必要再把自己這樣的定時炸彈留在身邊了。
想通了這一點,洛青只覺得豁然開朗。
她勾着嘴角,笑容淡漠釋然。
身上那種侷促不安的氣場瞬間消散。
在門口守着她進屋的老宮女瞧見這一幕,瞳孔一震,卻還是不露痕跡地低下了頭,撩開了門簾。
“姑娘,莫要耽擱了,快些進來吧!”
洛青敲了敲發僵的大腿,這次倒是沒有半分猶豫,擡腳就進了屋。
“臣女見過太妃娘娘,太妃娘娘,萬福金安。”
洛青照舊行了個大禮,但這一次卻沒那麼快起來。
屏風裏頭的太妃正擡着眸子,朝外面打量。
“洛青,有些時日不見,你倒是比上次清瘦了些,是林府的喫食不好嗎?”
洛青聽着這模棱兩可的話,先是一愣。
隨後淺笑了一聲。
“有勞太妃娘娘掛心了,是臣女自己的身子不爭氣,一直病着,總是不見好。”
她摸不清太妃的想法,只能照實回答。
而太妃倒是沒什麼反應,自顧自的說着。
“說的也是,自從你父親離京,你也算是落了塊心病。前些日子朔州來信,說是近些日子邊城百姓不斷遭受敵國騷擾,你父親率兵相抗,傷的不輕。”
太妃的話說到這,突然畫風一轉,又一次關心起了洛青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