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遠其實沒那麼多想法。

    雖然作爲一個現代人,他是真心的希望,人都是人,而不是豬狗牲畜,但是,他最真實的想法,僅僅是,不想養這麼多人,不想管這麼多人的喫喝拉撒。

    與其養着這幫人,每天要給他們安排工作,不管喫喝拉撒又做不到,還不如讓他們自己去奔。

    這樣積極性高,做起事來幹勁也足,就像,大鍋飯時代,跳到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時代。

    真要養,養家裏那倆,養二狗二虎這哼哈二將,足矣。

    小小的裝了個逼後,他也不再多言,認認真真繼續處理螺螄,河蚌。

    因爲之前那顆珠子的緣故,也特意留心了一下,萬一,還有呢?

    但其實沒有。

    珍珠,歸根結底還是對蚌的品種有要求,雖然普通的河蚌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但是,概率太低。

    剩下的河蚌都處理完,他也沒能發現第二顆珍珠。

    所得河蚌肉,螺螄肉,也沒那麼多。

    怎麼着也得兩三百斤的螺螄河蚌,最後得到可以食用的肉,也就區區十來斤。

    剩下的,不是內臟就是殼,都做肥料去了。

    搞定之後,也沒急着走。

    漚肥是需要時間的,正常來講,怎麼着也得一兩個月。

    過去,鄉下的塘泥,經常一漚就是一個冬天。

    但現在顯然沒那麼多時間慢慢等,所以,得加把火。

    即,火糞。

    火糞,起源於宋元時期,本質上,就是燒草木灰,只不過是混合着土壤,把樹枝,雜草,桔梗,之類都加入其中。

    特徵就是煙。

    濃煙滾滾。

    雖然對這玩意瞭解也不怎麼多,但小的時候,鄉下燒火糞很常見。

    比塘泥漚肥都常見。

    記憶中,他都點過,火沒了,還得想辦法點。

    而火糞的好處就在於,來得快,不用等那麼久。

    當然,他這並不算正經燒火糞。

    他只是想用燒火糞的方法,提高堆溫,從而快速去除河泥中的水分,順便促使腐殖,和加入的各種料,分解融合。

    另外,高溫可以有效滅菌,殺滅蟲卵,也算是火糞獨門祕技。

    李二就很疑惑。

    對他來說,河泥作肥,河蚌螺螄入肥,已經夠新奇了,不曾想,還要動火燒。

    準確的說,也不是燒,而是用半溼不幹的柴,慢慢薰。

    “這又是什麼道理,賢弟可否解釋一二?”知道陳遠這樣做,必定有理由,是以李二便開口詢問。

    陳遠笑道:“因爲乾柴很快就燒完了啊,燒不透,達不到效果。”

    “爲兄是問,爲何要燒?”

    “燒來得快啊,天熱的時候,飯菜餿掉的速度遠高於天冷的時候,肉類也會很快腐爛,這是一個道理。”

    說什麼溫度高,微生物活躍度高,發酵分解速度快,當下的人是肯定聽不懂的。

    但是這樣一說,李二立馬就明白了。

    因爲事實就是如此,衆所周知,天熱的時候,東西都比較容易腐化變質,而天冷,則易於保存。

    而且他好像也聽說過,漚肥的時候,隨着時間的推移,肥堆會越來越熱。

    而有經驗的人,往往就是通過肥堆的冷熱程度,來判斷肥是否漚製成熟。

    如此一來,在時間不允許的情況下,人爲的煙燻火烤,的確是一記妙招。

    此刻他心目中,陳遠此子,深諳農事,其專業能力,怕是比司農寺大司農,亦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時陳遠又笑道:“其實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可以消毒,滅殺蟲卵。

    跟人吃了髒東西容易生病一樣,莊稼之所以害病,往往是因爲地不乾淨。

    同樣的,還有蟲害。

    所以,有句老話,叫瑞雪兆豐年。”

    “瑞雪兆豐年?”李二皺眉,看向李君羨:“有這句老話嗎?”

    “這……”

    李君羨大汗。

    我怎麼知道?

    拿刀砍人我會,蒐集情報我也會,種田,我真不會啊!

    嘴上卻不敢遲疑:“可能是陳仕郎家鄉的老話吧!”

    “想來也是。”李二點頭,對李君羨的答案表示滿意。

    回頭又問陳遠:“此話怎樣?”

    陳遠聳聳肩:“要麼凍死,要麼燒死啊,就像這一堆,現在就是用燒的方式,滅殺其中的病害根源,和蟲卵。

    雖然這樣無法保證莊稼不得病,不受蟲害,但是,至少不會是因爲肥料引入。”

    “而相比之下,一場大雪,覆蓋蒼茫大地,卻足以凍死海量的病害和蟲卵,從而保證來年耕種少受病蟲害,進而保證豐產,故曰,瑞雪兆豐年,可對?”

    能在那樣的情況下,逆而取之,李二自然不傻,瞬間便明白了瑞雪兆豐年之真意。

    卻也正因爲此,心裏由衷的喜悅,佩服!

    人才啊!

    卻不知道到底是誰,說出這樣一句話,簡直,人間至理!

    便在這一刻,他忽然覺得,天地間萬事萬物,都充滿了玄奧!

    陳遠哈哈大笑,拱手一揖:“秦兄大才,小弟自愧不如!”

    李二亦開懷大笑,一波商業互吹。

    此後不久,李二帶着李君羨到屋裏品茶,陳遠則在已經好不少的鄭愔姜籬協助下,準備中午飯。

    “郎君,您,確定就用這些待客?”

    河蚌肉也好,螺螄肉也罷,鄭愔,姜籬,都沒喫過。

    過去家境好的時候沒有,後來落魄的時候,一樣沒有。

    但這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哪怕身爲奴婢,她們也覺得,拿這些待客,不合適。

    陳遠卻是渾不在意:“那是因爲你們不會喫,不信等着瞧,郎君我今天,一不做魚,二不做鱉,就跟這些蚌肉螺肉卯上了,保證你們吃了還想喫。”

    說完,便開始動手。

    蚌肉,螺肉,都是燙過一遍了,也洗過,但是,這東西容易有寄生蟲,且比較腥,所以,要焯水。

    趁着焯水這段時間,他開始準備其它材料,蔥薑蒜,桂皮,八角,等。

    辣椒就不拿了,當下還沒有,今天他也不想再出風頭。

    然後,凝固切塊沒喫的鹿血,當日隨車一起來的臘肉,新鮮的野菜,嫩筍……

    一堆,最終做出足足兩青銅釜,香飄四溢,饞得人直流口水。

    本在品茗聊天的李二,李君羨,硬生生被香味拽着鼻子拖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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