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山腳下。

    當陳遠再度睜開雙眼,夜色已如濃墨。

    有夜風輕微嗚咽着,自門縫窗隙鑽入,置換着室內的空氣,帶來怡人清新的同時,又使得燭火搖曳,殘燈如豆。

    那是一盞油燈。

    準確的說,是以植物油中的菜油,爲燃料的燈。

    別說什麼唐人不喫植物油,又或者這個時期沒有植物油。

    那是扯淡。

    當人類學會用火烤制食物的時候,便知油的好了,接着,便有了從動物脂肪組織中提煉油脂的技術。

    而植物油的提煉技術,迄今,也有上千年的歷史。

    這個今,指眼下所在的大唐。

    所以,不喫是不可能的。

    你說剛出來的時候沒人喫或有可能,可這都一千多年了,古人又不是沙雕,怎麼可能不喫?

    只不過量少,王孫貴胄不喫而已。

    事實就是,當下的人們,不但喫植物油,還有多種植物油可選。

    什麼芝麻油啦,什麼菜籽油啦,什麼大豆油啦,那都是有的。

    不光喫,還會用來點燈,照明。

    因爲動物油比較貴,喫都喫不起,自然不可能用來點。

    蠟燭就更不用說了。

    現代的蠟,是石蠟,爲石油提煉之後的副產品,很常見。

    而當下的蠟,卻是蜂蠟,蟻蠟,罕見而珍貴,別說平民百姓,便是尋常貴族人家,都未必用得起。

    也因此,蠟燭蠟燭,這蠟和燭,其實是兩回事。

    燭,從火從蜀,《禮記》所載,最初指的其實就是火把,火炬。

    眼下,兩個少女,便是就着這麼一盞油燈,安安靜靜,一邊守着,一邊做針線。

    時不時的,會擡手將針插入發間摩擦一下,那嫺熟乖巧的樣子,很難想象,她們才十五六歲,過去,還是貴族千金。

    看到自家郎君醒來,兩人也很快回神,趕緊放下東西,一個上前遞水,伺候穿衣,一個則出門擺飯。

    陳遠好笑,一邊穿衣一邊問道:“你們打小就學怎麼伺候人麼?”

    姜籬笑着點頭:“差不多,書法,繪畫,琴藝,女工,這些都是要學的,出嫁從夫,伺候郎君也是本分,自然也不能少。”

    說完又樂道:“就是沒想過淪落爲奴後還能遇上郎君這樣好的人。”

    “是嗎?”陳遠哈哈大笑,“既然如此,那就聽郎君的,有些事,白天閒着沒事做做就好,別大晚上還點着燈弄,薰眼。”

    “知道啦,這不是守着郎君麼?郎君真的好囉嗦,別人家肯定不這樣。”姜籬嬌憨,把穿好衣裳的陳遠往外推。

    此時,飯菜已經擺好,還是溫的。

    心知這種事說也沒用,陳遠便也不多話了,只叫上,一起喫。

    然後就比較無聊了。

    周圍黑燈瞎火的,別說電燈了,便是連個油燈都沒有。

    安靜得可怕,除了微弱的風聲,偶爾馬兒打響鼻的聲音,便只能聽到遠方傳來的狼嚎。

    再看看左邊,抱着膝蓋,看星星,右邊,抱着膝蓋,看星星……

    難怪過去孩子那麼多。

    不多怎麼辦嘛,大晚上的一點娛樂活動沒有!

    說句不好聽的,這會他都想不出還能幹點嘛,畢竟,都睡半天了!

    ……

    時間很快來到第二天。

    長安城,一早,李二便命人將寫好的育苗之法,送抵司農寺研究,實踐。

    緊跟着,又把房玄齡等人召集起來,一邊喝早茶,一邊商量新鹽之法處置事宜。

    總的來說,就是在保持鹽價穩定的前提下,抓緊時間進行技術升級,確保可以讓老百姓都儘快喫上好鹽。

    至於對外,因爲有些東西暫時還沒想太清楚,故沒有提及。

    與此同時,長樂換了一身男兒裝,帶着同樣易裝的宮女侍衛,以探望姑姑爲名,前往驪山。

    驪山腳下。

    晨曦又一次降臨。

    水邊,少女眼波如水,容光煥發,浣洗的衣服裏,悄悄多了幾樣不屬於這個時代,看着就令人面紅耳赤心跳砰砰的事物。

    不遠處,閒着無聊,陳遠挖了個小坑,連包裝袋一起,把億萬子孫給埋了。

    沒辦法。

    鹿腸,到底還是不夠方便,不夠衛生,相比就這樣浪費掉,還是用來喫,灌香腸,比較合適。

    至於能不能降解掉,未來的人們,會不會因此而感到驚訝,他纔不想那麼多。

    搞定,他便從馬廄裏,牽了兩匹馬出來。

    都是好馬。

    一匹是永嘉留下的,用二虎子的話說,這是純血的名馬,西域胭脂。

    傳聞中,呂布,關羽,所騎赤兔馬,便是此類。

    另外一匹就不用說了,純種汗血馬,又名天馬,大宛良駒,其珍貴程度,一千多年後的人都知道。

    也因此,這兩匹馬要是弄到現代社會,隨便一匹,估計都是天價。

    尤其汗血馬。

    這是正兒八經的國禮,不信可查,建國以來,一共才被送了三匹,等閒連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

    所以,還是很爽的。

    雖然也不是不會騎,但是,誰又會嫌騎術更好呢?

    就衝這兩匹,他覺得,抽空研究一下,給騎術升個級,不虧。

    主要那樣一來,以後再跟永嘉出門,或許就輪到永嘉唱歌了。

    永嘉……

    說真心話,還是不錯的,長得好,有家教,聲音那麼甜,脖子細長,唱起歌來,肯定好聽。

    言歸正傳。

    大概是今兒有伴了,也可能,這新來的“哥哥”確實高大帥氣,英武不凡。

    總而言之,那胭脂馬不跟前兩天似的那麼挑。

    這馬兒,前兩天,跟它主人一樣,傲嬌得很,好好的草料,非得蘸點糖水,不然就不喫。

    今日,卻是溫馴得跟個小媳婦一樣,牽出來,跟在汗血馬旁邊,自個兒低頭就吃了。

    有時候,還會咬朵小花起來,看着那汗血馬,那眼神,居然神奇的給人一種溫柔清澈且又瑰麗迷人之感。

    尤其眨眼的時候,因爲那睫毛,真的好長好長……

    搞定這一茬,便該喫早飯了。

    這兩天大魚大肉喫得有點多,膩,還有點上火,所以,熬了清粥。

    此外,便是煮熟的雞蛋,和什麼都不加,汆水後配醬料直接端上來的野菜。

    搞定,照例一杯茶,然後,開工,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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