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這麼硬,這還是琉璃嗎?”

    李二搞不懂了。

    琉璃,脆而易碎,好看而不耐用,這是公認的。

    也因此,明明很早就燒出琉璃的情況下,老祖宗的科技樹,依然選擇了陶器,瓷器。

    如若不然,眼下的琉璃技術還說不準哪家強,真正的玻璃,也未必就出現在其它國家。

    長樂也不太理解。

    透明度可以接受。

    戰國時期就有透明的水晶杯了,而眼下外域來的極品琉璃,透明度也是很高的,雖然大多有色。

    況且,陳遠還送過她大穿衣鏡,那個透明度也是高得離譜。

    可這硬度,完全沒法解釋啊!

    要是琉璃都這麼硬了,那還要磚頭石塊幹?

    遂問道:“陳大哥,這不是普通琉璃吧?”

    陳遠笑着點頭:“聰明,這的確不是普通琉璃,這叫鋼化玻璃。”

    “鋼化玻璃?”

    “對,鋼化玻璃,在我的家鄉,有色稱之爲琉璃,無色稱之爲玻璃,玻璃琉璃,本質上是一樣的。

    而鋼化玻璃,就是在玻璃成型之後,驟然冷卻形成的一種特種玻璃。

    這種玻璃很硬,沒有尋常玻璃琉璃易碎的毛病,其中的道理,還是熱脹冷縮。

    就像水驟冷會變成堅冰一樣,只不過這種特性會被固定下來,輕易不會被破壞。”

    就這麼簡單。

    大名鼎鼎的魯伯特之淚,其實就是熔融的玻璃液,直接墜入冷水中形成。

    也是最早的鋼化玻璃。

    只是想要一塊一塊做這麼規整,又不太容易。

    畢竟當下的技術水平,連無色玻璃都沒搞出來。

    當然,單純說硬度的話,不用鋼化也是可以的。

    不鋼化,就加厚。

    臉皮厚了撕不破,玻璃厚了,一樣綁兒硬,腳踢腫了也碎不了。

    李二這會也懂了。

    若以熱脹冷縮來解釋,那麼這鋼化玻璃,倒也不那麼神奇,可比太陽能那種看起來無中生有的東西好理解多了。

    只是這樣一來,豈不是上當了?

    琉璃,又有謬琳,陸離,等諸多別稱,西周時期便已有之。

    西漢《鹽鐵論》中亦有載,碧玉、珊瑚、流離,鹹爲國之寶。

    可本土的琉璃的,說實話不行啊!

    本土琉璃雖然好看,琉璃雖然一直是國之重寶,可本土的琉璃,實在是太脆了。

    脆到溫個酒都能碎掉。

    是以,別說作爲器皿實用性被陶瓷吊打,作爲純粹的觀賞玩物,也是不合格的。

    也因此,歷朝歷代,王宮貴胄,收藏賞玩的琉璃珍品,皆爲異域番邦進貢。

    因爲相比嬌貴的本土琉璃,這進貢而來的琉璃,皮實耐操多了。

    雖然色相有所不及,但是,不懼冷熱,與金銀陶瓷器皿無異。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因爲貢品琉璃皮實耐操,不懼冷熱,跟本土燒製的琉璃性狀完全不同,所以一直來都普遍認爲,這貢品琉璃乃是天然之物,極爲難得。

    可現在看來,好像不是啊!

    按照這廝的說法,琉璃玻璃本一物,既然玻璃可以鋼化變硬,那琉璃,豈不是也可以?

    換句話說,那些本以爲是天成之物,堪稱稀世珍寶的異域琉璃,豈不很有可能跟本土琉璃一樣,就是一堆石頭燒出來的?

    一念及此,臉色頓時便有些難看。

    一種上當受騙的不忿,亦油然而生。

    長樂這會也感覺上當了,不過沒怎麼生氣,只問道:“那是不是意味着琉璃也可以鋼化?”

    “理論上是,因爲本質上是一樣的,都是硅酸鹽,只不過琉璃因爲含有一些金屬雜質,所以會呈現出不同的顏色。”

    其實還是有區別的。

    現代社會,琉璃被認爲是有色玻璃,但有色的玻璃,卻不一定是琉璃。

    相比琉璃,人們更願意直接稱之爲有色玻璃。

    李二和長樂也不明白所謂的硅酸鹽所謂的金屬雜質到底是什麼。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那就是,琉璃的確跟玻璃一樣,存在着鋼化的可能。

    換而言之,那些以爲是純天然的貢品琉璃,極有可能就是一堆石頭燒出來的,只是進行了鋼化。

    哪怕鋼化過後也遠達不到拳打腳踢不碎的程度。

    當然,這其實是個誤區。

    本土琉璃跟貢品琉璃的區別,根本不是鋼化不鋼化,而是原材料。

    簡而言之,本土琉璃,所取原材料中以鉛鋇爲主,而外來的,是鈉鈣。

    也就是鉛鋇玻璃,鈉鈣玻璃。

    本土琉璃之所以好看,卻不耐高溫,懼冷熱,歸根結底是因爲鉛鋇降低了原料熔點,以至燒結溫度比較低。

    這是先天不足,跟鋼不鋼化沒有半毛錢關係。

    有趣的是,由此而導出的結論卻是對的。

    那些貢品琉璃,的確不是什麼天然物品,的確就跟本土琉璃一樣,就是一堆石頭燒出來的。

    陳遠也不太清楚其中的細節,只在長樂問起時笑道:“哪有什麼天然琉璃,天然的,叫水晶,成分不一樣,硬度特別高,也沒有熔融加工的可能,跟琉璃是兩碼事。”

    這樣一說,越發坐實了,那些所謂的貢品琉璃,跟本土琉璃一樣,就是石頭燒出來的。

    因爲水晶跟琉璃的區別,不論李二還是長樂,都很清楚。

    但很快李二又開心起來:“那依賢弟之見,這鋼化玻璃,是否可以如水泥一般在我大唐安家落戶?”

    身爲帝王,理想還是要有的。

    太陽能什麼的就不奢望了,畢竟根本都沒法理解。

    琉璃什麼的,他現在也不想要。

    這會他就覺得這鋼化玻璃好,乾淨通透,腳都踢不爛,特別想要。

    如果可以,他也不介意直接拆走。

    對此,長樂也十分期待,因爲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好了,想想就舒服。

    陳遠想了想,笑道:“不知道,但玻璃應該沒問題的。

    回頭空了我試試,普通玻璃也挺好的,大不了加厚。”

    說完,便帶着進了超市。

    這一進,父女倆頓時又有種時空變換的迷失感,因爲裏面的裝修佈置雖然簡單,卻在燈光的籠罩下,呈現出一種迥異於當下的時尚現代風格。

    彷彿換了人間。

    就是有點可惜。

    如此材料,如此佈局,不去長安,卻偏放在這荒郊鄉野,暴殄天物,明珠蒙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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